在唐銳的印象裡，這是第一次聽到唐辰罡如此認真說話。

　同樣的，也讓他對唐崇煥幾人，有了一個更加全面的認識。

　“辰龍，我們回去吧！”

　唐辰罡深吸一口氣，被萬道一訓斥之後的憔悴目光一掃而空，跳躍在眼中的，是從未有過的極致冷靜，這段日子的接連碰壁，讓他完全清醒了。

　此劫是唐門命中注定，既躲不掉，那只有坦然接受。

　但這也不代表，唐門會就此沉淪，甚至被一座剛組建數日的唐盟取而代之。

　如若他沒有猜錯，不久後的黑羽林一戰，將會是真正的戰爭，而這，才是對神州武者界真正意義上的洗牌。

　讓人意外的是，唐辰龍起身之後，並沒有回到唐辰罡的身邊，而是默默走向了唐一桐。

　“多年來，承蒙兄長照顧，但這一次，我想聽從女兒的選擇。”

　唐辰龍咬咬牙，振聲開口，“即日起，我唐辰龍宣布退出唐門，加入唐盟！”

　“父親！”

　唐一桐嬌軀微顫，瞬間就濕了眼眶。

　看著這畫面，唐辰罡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他知道自己用唐辰龍的生命作為要挾，就已經失去這個兄弟了。

　牛不喝水強按頭。

　即使帶著這對父女返回，也沒什麽意義。

　“好自為之吧。”

　輕歎口氣，唐辰罡拂袖轉身。

　只是，在他離開這片實驗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嬌呼。

　“伯父，請留步。”

　“怎麽了?”

　“這是唐銳拿給您的，希望您能收下。”

　唐一桐手中，是一部仿古小冊，上書《開山》二字。

　然而，唐辰罡完全沒有接手的意思，瞄了一眼便淡淡開口:“贈我功法，什麽意思?”

　“他說，黑羽林善用暗器，尤以黑羽為長。”

　“身中黑羽者，一分鍾內真氣紊亂，貶為凡人。”

　“而這部《開山》是練體功法，搭配九轉靈丹使用，能讓修行事半功倍，如若要與黑羽林展開決戰，這部《開山》，是必備功法！”

　唐辰罡沉默良久。

　直到唐一桐紅唇張啟，想再問兩句的時候，他才吐出二字:“理由。”

　“什麽理由?”

　“我說過，唐門與唐盟不會是朋友，那他要我接受這部功法，總需要一個理由。”

　“理由不是他給的，是您給的。”

　唐一桐輕聲道，“唐門，不可以敗！”

　唐辰罡再次一僵，抬頭望向那座大廳。

　燈光下，唐銳正負手而立，遠遠注視著他。

　“把《開山》帶回去吧。”

　“再幫我捎四個字，前兩字是，謝謝。”

　“後兩字是，滾蛋！”

　呼！

　連一絲反應的機會都不給，唐辰罡便閃身離開。

　再看見他的身影，已經在數百米之外。

　實際上，與萬道一通話之後，唐辰罡就已經平和許多，甚至，等清冷的月光鋪灑下來，將他勾勒的頗有幾分孤獨，這樣遠遠的望過去，唐一桐竟莫名生出幾分心疼。

　偌大一座唐門，就這樣轉盛為衰，而且，扛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伯父，慢走。”

　朝著唐辰罡的背影，唐一桐深深鞠了一躬。

　而後，她返回到唐銳身邊，歎息著把《開山》遞回。

　當然還有唐辰罡留下的那四個字。

　“謝謝，滾蛋?”

　唐銳先是一怔，隨即大笑出聲，“這老小子有點意思啊！”

　對於現在的唐辰罡，他倒是生出幾分好感。

　“唐門有數百年底蘊，珍藏功法無數，其中練體功法也不在少數，也難怪伯父被這部《開山》惹怒了。”

　唐一桐啞然失笑，片刻，她眼中閃過一分愧疚，“對了，我要為之前的事情道歉，因為父親，我不得已留在唐門，甚至在眾弟子叛逃的時候，都沒能幫到你什麽。”

　“小事。”

　唐銳笑著擺擺手，“唐門之變只是一段小插曲，不必放在心上。”

　話題至此，便有幾分沉默。

　片刻，唐銳才重新開口:“一桐，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有些非黑即白了?”

　“嗯?”

　唐一桐狐疑一聲，旋即回過神來，“還在想伯父臨走前的那番話嗎?”

　“那段話發人深省，很難不去想它。”

　“不過，我並非後悔當時的雷霆手腕，只是有些好奇，其他人對我的看法。”

　“尤其在接手青龍令以後，我就更加在意這些。”

　在唐銳眼中，唐一桐看到了極其熱烈的真摯。

　他是真的想得到答案。

　“你和伯父之間的對錯，我也說不清楚。”

　唐一桐思忖許久，終於開口，“但我明白，如果沒有你橫空出世，唐門只會變得更加腐朽，我想，伯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始終與你在權勢角度博弈，而不是一場戰鬥，決定生死。”

　唐銳怔了下，有些好笑的反問:“他不肯決鬥，難道不是因為怕輸嗎?”

　“呃……”

　唐一桐汗顏道，“你這話說的，多少有些不要臉了。”

　“還不是跟唐歡學的。”

　說罷，唐銳把他接任青龍令時，唐歡的那段雷人反應說了出來。

　唐一桐立刻被逗的咯咯直笑。

　“那家夥的腦回路確實不一樣，等有機會，你可以幫他出本書，就叫《歡人歡語》，說不定能夠大賣。”

　“好主意。”

　唐銳一拍大腿，“等平息了昆侖驛一戰，馬上就著手此事！”

　就這樣伴著夜風，兩人說說笑笑，聊到很晚。

　盡管唐銳沒能從唐一桐那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唐一桐的加入，似乎又給了他答案。

　他不像唐辰罡，面對背叛，可以逼迫自己視而不見，也許那樣能留住唐門弟子的人，卻很難再讓他們像剛剛入門時候，能把這一腔熱血，灑給唐門。

　既如此，那就成為敵人，讓其消失。

　至少，他對自己問心無愧。

　“對了，我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麽?”

　唐一桐眨眨眼睛，“初入唐盟，總是要好好表現一把。”

　唐銳笑了笑:“任務已經給你了。”

　“你是說，這部《開山》?”

　“對。”

　唐銳的目光望向西方，那是昆侖山的方向，“我們剩下的時間無幾，必須盡最大努力，把氣血修行提升上去，因為此去西行，就是真正的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