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熬不住的。”
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唐銳轉過頭,發現正是上一輪休息時間中,和他對話的那個犯人。
“熬不住,又如何?”
揚起一絲豁達的笑容,唐銳道,“哪怕只剩一口氣,我就能繼續戰鬥,何況,孤舟不會放任我曬死在這,我就更沒有沉淪的理由了。”
那人怔了下,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知道唐銳的話有多不現實,可不知為什麽,他內心裡還是被刺了一下。
某種已經忘記的情緒,突然蘇醒了一般。
如他這樣,幾乎每一個來到第二層的犯人,都會在第一次暴曬之後,徹底頹靡,靈魂崩潰,即便是能強撐下來,也多是畏懼與鬥志並存,然後在一次次無謂的掙扎中,消滅希望,永墮黑暗。
從沒有誰,像唐銳這樣鬥志昂揚,等待下一場暴曬的到來。
這種鬥志,給那一具具深陷黑暗的靈魂,點燃了一朵小火苗。
“你身上的針,能讓你不那麽痛苦嗎?”
另外一側,又有聲音傳來。
這人隻穿了一條短褲,活像個野人。
唐銳撚起一枚銀針,笑著解釋:“不能,但它能提升造血能力,讓我在對抗超級日光的時候,不用分心去額外保護心脈位置的氣血。”
野人錯愕半會兒,方才開口:“你想和羅伯特一樣,進入第一層啊。”
“羅伯特?”
“對。”
野人轉過視線,望向不遠那具已經化為滿地碎片的人乾,“那就是羅伯特離開前,留下來的東西。”
唐銳被這話嚇了一跳,緊接著,才恍然大悟:“你是說,他蛻皮了?”
“是的,蛻皮就是進入第一層的條件。”
“這畫面有點細思極恐啊!”
感歎一聲,唐銳立刻打開仙醫傳承,找出一部有關氣血修行的典籍翻看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氣血修行也被叫做練體,它擁有自己的體系結構,但大抵還是與練氣修行相同。
九品練皮,八品鍛肉,七品壯筋,六品伐骨,五品洗髓,四品蛻皮,三品強腑,二品熔血,一品紋心。
而一品之後,是為巔峰。
稱作人王!
即使丹田破碎,真氣消散,也可憑借一身氣血肉體,媲美練氣修行中的巔峰強者!
相比於練氣修行,氣血修行的門檻更低,因為它不需學習感悟真氣,牽引天地靈氣,只需要你擁有一具正常的身體就可以。
但,想在練體上有所作為,或者說走到盡頭,也更加的困難艱苦。
所以在武者發展的歷史長河中,氣血修行被逐漸摒棄,不僅遺失大量傳承,就連那些練體武者,也被視作武者界中最下等最卑微的角色。
這種現象,不僅僅存在於當下的武者界,唐銳找到的這部氣血典籍中,就被玄門仙醫留下一則醒目的評語。
“此書大爛,我玄門後人了解即可,不可修習!”
可見在玄門仙醫的眼裡,也是對練體武者很不尊重的。
唐銳思忖片刻,也就明白了仙醫為何是這幅態度。
只是融入一枚仙醫玉佩,他便能洗髓伐骨,一躍進入五品的練體境界,若是傳承中提到的諸多珍稀藥材仍然傳世,把武者直接喂養到四品,甚至是三品強腑境界,都並非不可能。
再向上一步或許很難,但別人需要千錘百煉到達的境界,玄門可以用藥物取代錘煉,自然就不會把這種修煉體系放在眼裡了。
萬一哪天又得到什麽靈藥,直接把氣血提升至二品,一品,甚至是巔峰強者的境界呢?!
相比下來,倒不如把更多時間放在《聖心訣》這種練氣功法之上。
“練體一道傳承殘缺,想要成就四品的蛻皮境界,竟然要依靠超級日光暴曬這種極端的路子。”
唐銳晃了晃腦袋,極小聲的自言自語,“若是那位玄門仙醫尚還在世,恐怕要被練體一道的現狀笑掉大牙了。”
下一刻,他又把目光投向羅伯特留下的作品:“這麽多年,只有羅伯特進入過第一層嗎?”
“之前也曾有過。”
“但相隔的時間太久遠,我記不清是哪一年了。”
“我只聽說,只要進入第一層,就能擺脫孤舟犯人的現狀,到了那裡,沒有相互廝殺,沒有生存遊戲,更不會有這種恐怖的超級日光。”
“那裡是整座孤舟監獄,最接近人間的地方,想當初,我們這些人都為了那個目標奮鬥過,但我們都失敗了,有些人倒在第三次暴曬,有些倒在第五次,而更多的人,在第一次暴曬後,他的靈魂就死了。”
而靈魂死亡,就無法像唐銳或者羅伯特這樣,拚命與超級日光對抗,繼而被迫練體。
這些犯人只能任由氣血蒸騰,甚至,他們希望自己能在哪一次蒸騰中斷絕氣息,得以解脫。
唐銳認真的看過來,凝視著這個野人的眼睛。
開口問道:“那你呢?”
“我?”
野人咧開嘴,一口爛牙,“我倒在第七次,不過看到你以後,我想再試一試了。”
“按理說,施針前要對銀針消毒,但這種絕境下,我也顧不上講究那些。”
唐銳快步走到野人身旁,一枚枚銀針落在他的心口附近,“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才應該算是你的第八次,祝你成功。”
野人感受著太乙金針帶給自己的變化,眼中的那朵小火苗,微微熾烈了一分。
“這些針好像真的有用。”
野人笑道,“我叫呂良,神州金身門,敢問兄弟的名字是?”
唐銳愣了一下,武協萬千弟子之中,似乎也有金身門傳承,只是,這門派人丁稀少,瀕臨解體。
原因很簡單,金身門隻重練體, 對於練氣之道,一概不教。
再結合練體武者的地位,就不難理解他們為什麽香火難續了。
不過,也是沾了金身門的光,才能讓呂良撐到現在吧?
“我叫唐銳。”
“好,兄弟我記住了。”
呂良笑著說道,“我的刑期還有三年,出獄後,我會多關照一下你的家人,你知道武協吧,我在武協總會任職,大小還有些權利。”
“厲害,厲害!”
唐銳笑著豎起大拇指,這呂良應該是關進孤舟太久,並不知道武協如今的變化,既如此,他也沒有戳破自己身份,打趣兩句之後,便與呂良一起坐下。
嗡!
不多時,一聲探燈亮起的聲音降落而下。
超級日光,再度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