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之孝帶著兩個小廝往賈府中趕,一路上頂風迎雪,至第二日晚上方回到賈府,卻已經是三更天,便急急來稟報賈璉,誰知賈璉卻不在,隻得和自己的老婆說了,讓自己的老婆速去通報王夫人。
王夫人得知林之孝回來了,又聞說賈政沒有跟著回來,心裡焦急,便也顧不了許多,急命人傳林之孝進來問話。
林之孝見了王夫人,未等王夫人開口,便跪下笑道:“太太放心,老爺此行想必很是順利,我雖未聽得老爺出來吩咐,卻見老爺和著宮裡的太監及護衛浩浩蕩蕩的去了,想必是去辦什麽大事。”
王夫人便道:“既然是去辦事,如何也不給府裡傳個話。你既然見著老爺出來,難道老爺就一句話沒和你交代?”
林之孝道:“當時有宮裡的內廷太監和儀仗在前,老爺在中間,後面卻是許多內廷侍衛,那陣仗,奴才如何敢上前搭話。但老爺經過宮門時,知道我等在宮門外等候,特意掀開了車簾,和奴才揮手示意,意思是叫我們回來,卻一句話不敢說的。當時奴才也看見老爺臉上的神情,不像是不利的樣子,所以也就急急的回來了。依奴才看,老爺必定是去辦理什麽大事去了,不便說的。由此看來,老爺定是得皇上恩寵的了,否則,那內廷太監和儀仗,還有那麽多的護衛,卻做什麽?”
王夫人聽了,心裡便有些歡喜起來,卻始終放心不下,便吩咐道:“你速去把璉兒和他珍大哥哥叫來,就說我有話要說。”
林之孝聽了,隻得告退出來,和著自己的老婆急急去了。
兩人才來至二門外,賈璉和賈珍卻早急急過來了。
賈璉便道:“你這老倌,如何回府來也不去告知我一聲,虧得平兒差人來說。你且說,老爺此去宮裡,到底如何?”
林之孝隻得又將賈政出皇宮,一言不發隨內廷太監等人離去的事說了。
賈珍便笑道:“看來老爺此行成了!”
林之孝見二人歡喜,便又添油加醋的吹噓了好些。
賈珍便道:“此行路上可還順利?我聽說皇宮裡的大內密探出動了,到處拿人,你們就沒碰見?”
一語提醒了林之孝。林之孝便跌腳道:“原來是大內密探啊!怎麽沒碰見!我和老爺一路歷經千難萬苦,好不容易到了五柳鎮外的紫竹林,誰知雪太大,齊膝深的雪,騾車便給陷住了。也是該有此劫,老爺剛下車來,天蒙蒙亮,只聽得一聲狂笑從天際傳來,前方突然出現了一位鬼臉道人。”
賈璉聽了,驚道:“鬼臉道人?”
林之孝接著道:“正是。那鬼臉道人仗著長劍,立在一塊大石上,眼睛裡滿是殺氣,跟著去的兩個不成器的小廝早嚇得逃了。說實話,我也嚇得不輕,但老爺尚在,我拚死了也要保護老爺不是。正當我要向前,卻只見那鬼臉道人一閃便從大石上飛了下來,眨眼間立在我和老爺面前。還是老爺有膽色和見識,從奴才腰間解下一袋子錢遞了上去。”
賈珍便道:“他接銀子了沒有?”
林之孝道:“沒有!他既然是大內密探,如何把那點子銀子放在眼裡。只見他彎腰抓了一把雪,捏成一個雪球,望我面門突然打來,奴才便被他給打暈了。”
賈璉道:“那後來呢?”
“後來,待我醒來,老爺在騾車裡睡著了。那兩個不成器的小雜種也回來了,而咱們的馬車也出了陷坑,我們便急急朝宮中趕了去。可還是沒趕上早朝,都下午了才進的皇城。”
賈珍聽了,笑道:“這可是被我猜中了,幸好是虛驚一場,咱們便快去見太太去。”
賈珍說著,拉起賈璉去了。
兩人來至王夫人處,見鳳姐也早趕了來,賈璉心裡便很不高興,正眼也不看鳳姐一眼,隻向王夫人道:“老爺的事我和珍大哥哥也聽說了,想必無礙,太太也不必擔心。”
賈珍便道:“既然有內廷太監和儀仗及護衛,這是欽差大臣去宣旨才有的禮儀,莫非老爺是往三妹妹那裡去了!”
此話一出,眾人茅塞頓開,都說是了。
賈璉和賈珍早盤算著宮裡會有這麽一出,如今果然應驗了,心裡便早又忐忑不安起來,只是臉上不敢露了出來而已。
鳳姐卻喜道:“如此說來,皇上還是倚重咱們賈府的。如今大觀園裡的那位也開脫了,只要她一走,就算不走,咱們也不去叨擾她什麽,可謂井水不犯河水,便也沒什麽禍患了。雖說咱們失了一個園子,但到底換得了皇上的信任和一府的安寧,只要將來咱們勤謹些,這日子必定一日好似一日的了。這可都是托了老爺和太太的福。”
鳳姐一席話,說得王夫人高興起來,便早沒了睡意,索性便叫廚房準備宴席,說明日要請了薛姨媽和寶釵過來樂樂。
賈璉聽了,恨得咬牙,卻裝作滿臉的笑道:“果真是托了老爺和太太的洪福,咱們賈府又轉危為安了,將來,必定大富大貴了。既然太太要行樂,如今姨太太搬了出去在街對面自家的鋪子裡住著,這天也不早了,只怕都五更了,我這便叫了人去請去,順便請位女先令來湊湊趣。”
王夫人聽了,大喜,便點點頭而已。
一時賈璉和賈珍出來,便急往寧國府裡來。
賈璉道:“這一切都被哥哥給說中了,可接下來咱們怎麽應對才好。若果真如哥哥所說,老爺此去三妹妹那裡無功而返,咱們兩府只怕又要大禍臨頭,那娘兒們什麽都不知,卻胡樂什麽,真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賈珍便歎道:“該來的終究回來,咱們要早做準備。這一回,可真是生死攸關,刀把子可一定要捏在自己手裡才是。”
賈璉道:“依大哥哥所言甚是,可咱們怎麽樣才能將刀把子捏在自己的手裡?”
賈珍捋捋胡須道:“那南安王你也見過,也是個有勇無謀的,只怕一切還得看咱們三妹妹的了。咱們的刀把子,便是她。”
賈璉驚道:“這話怎麽說?她遠在南安州,咱們如何左右得了她?”
賈珍冷笑道:“你看她未出閣時,和誰最好?”
賈璉聽了,想了想道:“除了太太,當然就是寶玉了!”
賈珍點點頭道:“這便是了!老爺此去,真是吉凶難料。而咱們,也是喜憂參半。弄得好,咱們多些時間準備;弄不好,只怕大禍就要臨頭。”
賈璉便道:“若事情急了,咱們拚死逃往南安州,投靠三妹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