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拉著襲人的手道:“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這事恐怕還得你幫忙,只是你千萬別對人說,若是讓她們知道了,難免又害了好端端的一個女兒。”
襲人嗔道:“你那些歪三邪四的勾當我也不想知道,我如今是太太的人呢,有什麽,隻對太太說了便是,你若是惱我,索性去回了太太,再找好的來伺候你便是,省得我白為你操了半輩子的心,還惹得你生氣,疑神疑鬼的。”
襲人說著,眼睛就有些紅了。
寶玉急忙賭咒發誓的道:“我幾時惱你,幾時疑你了,你這話不知是從何說起?我若有這樣的心,立馬便死了,死了還不夠,立馬化成一股煙,一陣風便散了……”
賈寶玉話未說完,襲人又連忙捂住了賈寶玉的口,低下頭含淚道:“我知道,你這些毛病一時也難改,縱然我天天勸,也沒什麽大用,只是你做這些事情,為何不事先告訴我,你可知道,你一走就是三個多月,音信全無,我為你挨了老太太和太太多少責難,這也就罷了,可你知道不知道,這些日子裡,我日夜為你懸心。可你倒好,剛剛回來,便又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搗鬼,別人不知,我還看不出,你打算瞞我到幾時。”
賈寶玉聽襲人這話,句句戳在心窩子裡,頓時也含著淚道:“我知道自己錯了,難得你這一片真心,從今往後,我有什麽,必先和你說了。你放心,我這輩子,絕不會辜負了你的。只要你在長遠了,這八抬大轎也有你坐的。”
襲人一聽這話,頓時紅了臉,破涕為笑,卻嗔道:“你胡說些什麽,我算是個什麽東西,縱然有那運,只怕也沒那命。我別的也不敢期盼你什麽,只是望你有什麽事先告訴了我,免得我為你懸心,別再一聲兒不響的抬腿便走了,不管不顧的;再者便是我說的話你也聽些,別牛勁一上來,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還有就是不管你真愛讀書還是假愛讀書,只在老爺和太太跟前做出些愛讀書的樣子來也好,免得老爺太太時常因為你這個生氣。你若是依了我這三件事,我便什麽都好了,別說你有事叫我幫忙,就是你不說,我也時常替你想著呢。”
賈寶玉聽得動情,看著月光下襲人嬌弱不勝的樣子,一把將襲人摟住道:“好人,從此我身上這些毛病我都改了,都依你呢。”
兩人正自動情,只見那邊麝月提著燈籠穿花過柳的過來了。
襲人急忙掙脫了寶玉,便要叫麝月。
寶玉卻一把捂住了襲人的嘴笑道:“且別叫她,咱們且躲到那邊芍藥圃裡說話去,反正這會子回去也無趣得很。”
襲人待要說什麽,早被寶玉拉著往那邊芍藥圃裡去了。
麝月提著燈籠來到,見人影全無,不禁怪異道:“剛才明明聽見有人在這裡說話的,聽那聲音,好像是寶二爺和襲人姐姐,怎麽一轉眼的光景就不見了。”
賈寶玉拉著襲人躲在那邊的芍藥圃裡,看著麝月如同無頭蒼蠅的亂尋了一回,隻得嘟嚕著去了。兩人暗自好笑。
襲人道:“你也忒會鬧了,麝月這會子找不著咱們,沒準便尋到老太太和太太那邊去了,你才失蹤了幾個月回來,大家懸著的心剛落地,如同得了鳳凰蛋似的,若是再鬧出什麽來,可是不好,連我也有不是呢。”
寶玉摟住襲人的腰笑道:“沒事,別小題大作的了,麝月也是個明白人,她縱然尋到老太太和太太那裡,也必然會打幌子的,絕對不會說我又丟了,頂多又回來找咱們,
她才沒那麽笨。” 襲人便嗔道:“原來我倒是笨得要死,不會替你打幌子,只會惹你生氣,那以後便叫麝月進去,我在外面睡得了。”
寶玉急忙道:“瞧你又想到哪裡去了,我只不過隨口那麽一說。我早把你當做我的什麽人,難道你心裡還不明白。”
“我怎麽會明白?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且人又蠢,嘴又笨,哪裡比得她們。”襲人故意生氣道。
“你真不明白!”
“不明白。”
“當真不明白!”
“果真不明白!”
“那我就讓你好好明白明白。”
賈寶玉說著,不由分說的便笑著把襲人按倒在芍藥花叢裡。
月色下的大觀園花團錦簇,亭台樓閣籠罩在如水的月光下,隱隱有嵐氣升起。
上夜的婆子打著梆子一聲聲過來,突然聽見那芍藥花圃裡似乎有人嬉笑呻吟,著實吃了一驚,便呵道:“誰在哪裡?快出來,再不出來,我可叫人了!”
襲人和寶玉一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心想這事若被人當面拿住,兩人的臉往哪裡擱,況且襲人素來在眾人面前最是有賢良之名,今後她還如何在這大觀園和賈府裡行走。
兩人正自焦急,想要逃時,後面是假山和一灣荷花池子,前面卻被這婆子給堵住了,真是諸葛亮在世也無計可施。
襲人便嚇得暗自流下淚來。賈寶玉無奈,便藏了襲人,正要自己走出去。
不料,那邊麝月卻提著燈籠急急過來了,便叫住這婆子道:“祝奶奶,你老人家不去打梆子巡夜,卻在這裡看什麽呢?”
祝老婆子見是麝月來了,膽子便也壯了些,指著芍藥花圃裡道:“剛才我好像聽見裡面有人,那聲音怪怪的,莫不是哪個屋子裡的妖精和小廝在這裡搗鬼,這還了得,太太老爺們最忌諱這些個了,咱們既然撞見了,便得弄個水落石出,拿住了這奸夫,也好讓太太殺一儆百,殺雞駭猴!”
麝月一聽這話,心裡便早猜到了八九,便笑道:“您老可聽真了?莫不是這大觀園裡園子大了,這時節正是候鳥歸來的日子,引得些不知名的鳥來過夜,偶爾發出些奇怪的叫聲,這也是有的。您老還是巡夜去要緊,何必大驚小怪的;若是沒有,將來說出去了,還不被人笑話您老沒見識,好大驚小怪的多事呢。”
這祝老婆子卻是個強脾氣,聽了麝月這話,反倒來了牛勁,嘟嚕著道:“我聽得真真的,那分明是女人那什麽時候的叫聲,我活了五十歲,什麽沒經過,都是過來人,我就不信,今兒就見了鬼了”。
祝老婆子說著,提著燈籠便要進花圃裡來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