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衙門正常開衙。
賈瑞在東城轉了一圈兒,就到了衙門裡。
剛剛進院,王吏目就迎了出來。
“指揮使,你總算來了。”
“有什麽緊急事情麽?”
“京營的人,順天府的人,還有尚寶司劉公公都來了。”
他們突然來這裡幹什麽?
這幾家都欠東四牌樓商人的錢,難道是來還錢的?
不會這麽自覺吧。
“他們說了來意麽?”
“沒有,就說要找你。我叫倪二出去找你了。”
“我到各處去轉了一下,沒看見他。”
到了屋裡,首先看見的是劉太監。上次查夏半山私鹽的時候,劉太監還曾經來過這裡。
“天祥,你去哪裡啦,讓咱家好等。”
“劉公公,我到轄區轉轉,讓各位久等了。”
“算啦,你也不用客氣。這兩位是順天府和京營的。今兒個來,就是為了欠東四牌樓市場那些市戶銀子的事兒。”
“要說這事兒啊,全都是個誤會。幾年前的舊帳,誰也不記得了。後來你們跟國子監比試,說是還有咱們幾家的事情,咱們回去就查了一下。”
“你還別說,這一查,還真就查出了欠帳。原來我們這幾家也欠他們的銀子。”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古來如此。怎麽能不還錢呢?都是手下人辦事不利,才拖欠了幾天。”
“這不,一查明白,咱們幾家就都來還錢了。這是我們的銀子,他們兩家的事兒,我就不管了。”
劉太監從袖子裡拿出銀票,就放在桌子上。
“我也是來還錢的,都是屬下辦事不力,才導致如此。此事已經驚動了節度使王大人。”
“王大人非常生氣,叫我們立刻還錢。這不今兒個一早就來送錢了,還請賈指揮使笑納。”
“此事純屬誤會,賈指揮使是王大人的外甥,我們怎麽敢不給你面子呢?還請賈指揮使原諒。”
接著就是順天府的人表演,不外乎手下辦事不利,順天府尹震怒,命令立刻還錢之類的。
賈瑞因為生羅掌櫃的氣,本來不打算幫著要這些錢。
沒想到,自己不要,他們竟然主動送上門兒來。
既然這樣,也沒有理由不收下。於是就找出了欠條,又寫了收據,收下了銀子。
至此,羅掌櫃他們這些人的錢,已經全部追回來,還各自加了這幾年的利息。
把幾個人送走之後,賈瑞和王吏目又回到了辦事房。
“真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把錢送來。看來,皇上確實發話了。”
賈瑞此前曾聽左副監督說過,皇上發話讓衙門還錢的事情,現在算是驗證了。
“皇上發話是一,也不排除他們害怕出醜。上次國子監讓指揮使弄得丟了顏面,斯文掃地,他們怕指揮使在他們身上故技重施,所以才乖乖地送錢來。”
“那倒不一定,國子監好欺負一些,這幾家就沒那麽容易就范。不管怎麽樣,錢給了就是好事。”
“一定是如此,指揮使若是不信,看兩天就知道。”
“衙門欠錢的事情,不光咱們東城有,哪個城區都是如此。只要看別的城區是不是還錢,到時候就知道了。”
倒也有道理啊。
“別的城區不關咱們的事兒。我把這個承諾兌現,總算沒有丟人。以後若是遇上這樣的事情,再也不管了。”
王吏目笑笑:“一個個的,嘴上說的都好聽,欠債還錢,可是好幾年了,就是不還。如今連衙門都這樣,唉,不說也罷。”
正說著話,鄭天倫進來,看見桌子上的銀票,瞅著賈瑞。
“又發財了?”
這個家夥,什麽心理啊,哪裡那麽容易發財,你當是撿錢啊。
“這不是咱們的錢,還羅掌櫃他們的。”
王吏目就說了事情經過。
“這麽說,錢都要回來了?這麽多錢,給他們有些可惜了。”
“那就把利息留下,本錢還給他們。”
賈瑞一錘定音。
“對,就該如此。咱們又是挑戰國子監,又是抓李遊擊的,也該有些辛苦錢。”
鄭天倫立刻讚成,王吏目也跟著附和。
“對了,指揮使那三個丫鬟,也該給點兒賞錢,不能讓她們白忙活。咱們就大方點兒,一人給二兩銀子。”
賈瑞看看王吏目,心裡歎了口氣。
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到底是層次不夠啊。
還大方一回,才二兩銀子。
晴雯得了這個錢,或許會高興一陣。
放到黛玉和妙玉那裡,黛玉大概會客客氣氣地推辭。至於妙玉,她不把銀子摔倒我臉上,就算給我面子。
人家那銀子,都是以萬兩為單位計算的啊。
既然錢都齊了,就該還給那些市戶。
這也算是一件露臉的事情,於是賈瑞、鄭天倫、王吏目就一起到東四牌樓市場還錢。
到了醉花樓,就找到了羅掌櫃。
“羅掌櫃,錢都要回來了,你把大夥兒都召集過來,當面兒把錢交割清楚。”
“謝謝各位官老爺,你們可救了我們的命啊。”
王八蛋,還想買小妾呢,哪裡就至於活不下去了,這幫家夥的話,可不能全信。
奸商,奸商,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快去找人吧,我們忙著呢。”
“是,小的這就去。快點沏茶,恩人來了,一點眼神兒沒有。”
賈瑞幾個人正在喝茶,鄭天倫突然碰了賈瑞一下。
“天祥,你看看那桌那兩個人?靠窗戶那桌。”
賈瑞一看,就見那邊兩個人正在吃飯,偶爾低聲說些什麽。
“怎麽了?有什麽古怪麽?”
賈瑞沒覺得兩個人有什麽異常。
“韃靼人。”
不會吧?韃靼人跑到這裡來幹什麽?
韃靼人雖然也跟大德做生意,但是一般隻限於在邊界上的幾個互市交易市場,其中又以平安州最多。
當然,兩國邊界漫長,也沒有精確的分界線,兩國邊民之間,私下做一些交易,也很正常。
這類交易數額很小,難以監管,朝廷也懶得去管。
不管怎麽樣,韃靼人直接到大德京城來做生意,還是極為罕見的。況且兩人還是漢服打扮,這就更加可疑。
“你看準了?”
“你看他們的衣襟,雖然是漢服,但滿是油膩,那就是擦手留下的痕跡。”
“再看看他們的菜,除了肉還是肉,這就是韃靼人的習俗。漢人哪有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