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是……卡魯卡族的象牙長矛?

　　果然，有幾十隻身形格外出眾的紅猴扔掉了石塊，從身旁的樹乾上將一根長約兩米多的標槍拿在了手裡。我馬上認出來，這是卡魯卡族特有的象牙長矛。而就在此前那個已經塌陷的洞穴裡，我還見到過幾根。眾猴手中的象牙長矛顏色大多深黃，我知道，這表明這些長矛的時日已經不短了。

　　鼓聲更加密集，群猴跟著鼓聲有節奏的吼叫著。它們中的大多數，都在樹乾上跳躍著，將手中的石塊全力扔向了下方盆地的中央。近三十米的距離，差不多好幾斤以上的石塊，對於這些紅猴來說還是有些重，大多數石塊落在了中途。而一些小的石塊，卻對那些正在中間如驚弓之鳥的猛虎們，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它們隻好左躲右閃，卻也不可避免都被砸中了幾下。

　　而那隻奄奄一息的老虎，明顯已處於瀕死，任憑石塊砸在了身上，卻連動一動閃一閃的氣力也沒有了。它唯一能做的，只不過是勉強搖一搖頭表達一下痛楚。這些叢林之王，在有了智慧團結合作、並能使用工具的紅猴面前，明顯處在了下風。

　　石頭扔光了，忽然從各株大樹後面，鬼鬼祟祟地跑出一些小個子猴來。他們保持著隨時就要後退的姿勢，一無反顧地向著中央盆地爬去。它們一邊走，一邊撿起地上的碎石，向著那些猛虎扔去，更會齜牙咧嘴，或拍著胸脯示威，有幾個甚至轉過了身將格外紅豔的猴兒屁股對著老虎們招搖，有的甚至還撒起了尿……我看出來，這些家夥們是在想引誘老虎們來攻擊它們。

　　老虎們被扔得痛了，甚至可能是氣壞了，終於集體吼叫了一聲，猛然向著這些猴兒一躍衝去。猴子們分外機警，吱吱吱大叫著轉身就跑。有一隻猴兒明顯開始突的太近了，那隻猛虎的利爪眼看就要抓向他的腦袋。

　　正在這時，只見嗖的一聲爆響，一道白光扎向了那隻猛虎，緊接著又是一道，接連四道白光閃過。噗噗噗噗，我離得是如此之近，聽到了骨矛穿入老虎身體聲響。那隻猛虎從高空直接被釘在了堅硬的岩石上！

　　一時之間，骨矛如雨，竟不虛發，紛紛釘在了猛虎的身上。淒厲的慘嚎聲持續的時間也短，四隻猛虎就已斃命。這時，我身邊剩下的那個頭極大的紅毛猴保鏢，嗖的一下跳了下去，十來米的高度明顯對它沒有任何影響。它直立著身子，高挺著胸脯，大搖大擺來到中央剩下的那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老虎面前，輕輕一躍跳在了虎身上，伸爪一上一下掰住了老虎的上下顎。

　　吱吱吱吱，眾猴已經取得了勝利，它們在幾棵樹之間跳躍著，歡呼著。老猴首領站在我的身前，它手中的鼓咚咚咚敲得更響了。

　　吱……地面上中央的那隻巨猴仰天大叫，我看到了一生絕難忘記的場景:那隻猛虎，竟然被一隻猴子給生撕了！場面……分外殘忍。

　　吱吱，猴群更興奮了！

　　剩下的畫面並不用多說，老虎們被猴兒們集體扛走了，那些死掉的猴子被集中在了一起，放到了中央的盆地上。老猴走到了它們身前，我跟在後面。我以為我聽錯了，因為，我竟然聽到那隻老猴念念有詞:“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元始天尊當說是經，周回十過，以召十方。”

　　這是，我太熟悉了，因為我的叔祖爺爺在我的家裡有人出白事的時候，就會念這個經方。叫《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

是為死者引路的度人經。　　我必須承認，看著身前的老猴在念經文，我精神有點恍惚，感覺不真不切，懷疑自己是在作夢！

　　我向前走了走，幾乎與老猴兒並排，試探著也開始一同念誦經文:“說經一遍，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時一國男女聾病，耳皆開聰。說經二遍，盲者目明。說經三遍，喑者能言。說經四遍，跛屙積逮，皆能起行。說經五遍，久病痼疾，一時複形。說經六遍，發白反黑，齒落更生。”

　　老猴在念經的同時，慈祥的向我看來，點了點頭，隨之繼續一起念誦。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後，經文念完了，就有一隻小猴子拿了火把過來，另外一些小猴子提了幾個用樹乾做的木桶將一些清亮的液體先潑在眾猴的屍體上。這應該是什麽種子壓出來的植物油。

　　老猴接過那隻火把，扔在了一堆屍體上，最後誦了一聲“無量天尊”，轉頭示意我跟上。

　　“不必驚訝我會說話，我說我是人不是猴，你信麽?”老猴的聲音極為蒼老，就如忽然翻起了一本泛黃的老書在讀的感覺。

　　他一邊走，我與他並肩。我回答說:“老實說，這是我輩子遇到的最神奇也是詭異的事情。我並沒有不敬的意思，但您說話了，實話說我真的真的嚇壞了！”

　　“呵呵呵，”老猴兒所到之處，其它眾猴紛紛讓路，同時作揖。我仔細看這些猴子，說真的，它們真的是猴子，而絕不是人，這一點我可以肯定。而看這位老猴，我也可以確定，它只是一隻極為蒼老的猴子，但也絕不是人！

　　“小夥子，是不是看我不像人?呵呵呵， 你看得沒錯，我確實是隻猴子，但又不是隻猴子。或許你讀過達爾文的進化論，說人是從猿猴進化而成的。這一點對是不對，我是不好判斷的。但我本人卻是反過來的，我原來是個人，只是後來發生了一點狀況，然後就變成了一隻……一隻紅毛猴子。”

　　我與他交談，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心中更有太多的震撼。這不是什麽動畫片，裡面的任何一只動物都會說話。這也不是在看神話電影，猴子成了精。他說他是人，而後才成了猴子。我看著他那缺少的右小臂，心中一動:難道，這也是那隻手套造成的結果麽?

　　這……是不是太扯了！

　　我們閑聊著，我發現他真是太有學識了。坦白講，就是在我的專業醫學外科方面，他懂得不比我少。而對於一些人文歷史，他比我懂得還多。然而看著他的猴子樣，我實在是無法將他與一個人聯系起來。

　　我與一隻紅毛的老猴在探討外科手術的縫合問題，這實在是，實在是想一想就詭異。

　　難道，他是個毛孩?我當然知道有一種病，是一種返祖的現象，有極少數的人發生了基因突變，然後毛發會非常的茂盛，真的就如猴子一樣。但即便如此，那些人的臉面也是和人一樣的，身體的骨骼也是人的，而不是如眼前的這位，活脫脫上上下下就沒有一點人樣。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問道:“您……是不是因為那個手套的原因才變成了這樣?”

　　陡然間，我隻覺得全身一冷，兩道銳利如刀的目光從老猴的雙眼中射出。

　　“壞了，我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