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布朗手中的那截指骨纖細,燈光下柔潤如白玉。他將那指骨放到嘴邊吻了吻,對著我一笑塞回了上衣胸口的口袋裡。
我身在容器之中,身不能動分毫,偏偏意識清晰視線正常,只能任人擺布。更糟糕的是,我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或者是在實驗中直接死去,亦或變成一個非人非獸的怪物。我曾不止一次的面對死亡,從最開始那種恐懼中走向淡定,本應是心理的一種升華。可是這一次,我再次感覺到了無盡的恐懼。
我不怕死,但怕活著卻不是人,而且做著違背我心靈的事情。這是我的恐懼之源。
“完了!”我告訴自己,然後閉上了雙眼。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子彈射出槍口的咆哮聲陡然響起,一個女人在大聲吼叫:“都舉起手來!陳,你在哪兒?”
我馬上睜開眼,視線所在卻沒有捕捉到那個身影。是韓如意來了,而且帶著槍!她開槍了,似乎控制了局面。我心中一陣大喜,想提醒她我在這裡,可偏偏卻不能說不能做。
韓如意的出現,立刻引起了這裡的混亂。視線中,那些研究人員有的如無頭蒼蠅般瘋跑,有的蹲了下來。有兩個穿著防護服的高大男人向著電梯方向跑去,他們手中拿著槍,已經舉了起來。噠噠噠,槍聲響起,那兩個男人歪倒向地面,桌面擋住了我的視線,應該是被打中了。
離著我不遠的地方,一個高大研究桌的下方,山本·次郎和傑森·布朗二人矮身藏著。山本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手槍,傑森·布朗的手中多了一台平板電腦。山本悄悄探出頭去,又縮了回來,輕輕將子彈上了膛,隨之慢慢抬頭將槍口伸了出去。這個過程被我全部看到,我想提醒韓如意山本要偷襲她,卻也只能乾著急。山本瞄了瞄,正要開槍,傑森·布朗忽然拽著他的衣袖,將他拽回了桌下。
山本看著傑森·布朗不明所以,是詢問的眼神。傑森·布朗無聲的奸笑,指了指手中的平板,點了點頭。山本皺著眉想了想,最終也點了點頭。傑森·布朗將平板滑開,上面的紅外線瞳孔識別發出了微微的紅光。山本將雙眼湊了上去,然後讓開位置。緊接著傑森·布朗將雙眼也湊了上去,我的視線正能看到他們鬼鬼祟祟的動作,眼珠用力向下翻也能依稀看清平板。上面出現了密碼,山本輸入了一遍,傑森再輸入了一組複雜的數字,最終出現了一個界面。
原來,出現的是一個容器瓶的畫面,我只能大概看清旁邊還有一些虛擬按鈕和文字。傑森橫向滑動屏幕,我恍然大悟每滑一屏就對應這實驗室裡的一個容器瓶,他滑來滑去,最終又向回滑動,在屏幕上點了一下。他收起了平板,轉身視線看向了我左手邊的一個方向。我是12號瓶,前11號瓶都是與我並排,不知他看向的是哪一個。
這是在作什麽?
“陳!你在哪兒?你不在麽?諾阿!諾阿你在不在?”韓如意大聲呼喚著我與他表哥的名字。“別過來,傻丫頭!”我心裡暗說。因為我知道,山本手中始終拿著那把槍。
“啊?那是什麽?”韓如意忽然大叫起來,緊接著瘋狂的射擊聲響了起來,噠噠噠,噠噠噠噠,然後就是撞機空撞的聲音,她沒子彈了。我聽到韓如意驚慌大叫:“怪物!別過來,別過來!媽呀!”我聽到了跑步聲和撞倒東西的聲音。
隨之就見山本和傑森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又同時大喝:“6號,聽命令快收手!6號……”
視線之內,
我只見一道黑影刹那間就出現在了眼下,等黑影停住,我才看清這是一個黑皮夫的身材如獵豹一樣矯健的女人。她的肌膚如世上最寶貴傲嬌的汗血寶馬一樣讓人炫目,我馬上想起來,此前我被裝進12號瓶這這前,6號的容器瓶裡不就是這個黑人女子麽? 她的手卡住了傑森·布朗的脖子。她甚至比傑森·布朗要矮一頭還多,但那隻纖細好看的手忽然就如橡皮一樣變長了,將傑森高高舉起來,一直頂到了十幾米高的房頂上。這是怎樣奇異的畫面?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漫畫裡的人物,路非,難道這位6號在被改造之後變成了橡膠人了麽?
轟!
那隻長手陡然縮回,將傑森重重砸在了旁邊高大的實驗台上。實驗台轟然而碎,上面的東西四散飛濺。而傑森·布朗這個老家夥摔落進一堆破碎之中,他明顯是已經死了,頭腦崩裂。
這期間,我看到山本那小了如泥鰍一樣溜出了視線之外。我心中大喊:“快去幹掉那個小矮子!快去!”然而我的呼喊卻沒有得到回應, 可是這位6號緩緩轉過了身看向了我,向著我走來,站在了容器瓶之前。
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完美,雙眼上下打量我。她張開了嘴,一條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轟!我眼前紅色一閃,困住我的容器倒碎了。我跌落地面,猛烈地咳嗽起來。蜷縮著身體,我看到眼前的那雙黑色赤足向著旁邊走去,緊接著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容器破碎,一個又一個的人從中摔落了下來,爬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直到1號瓶,也就是困著我的好友基科夫的那隻瓶子,當它破碎時,基科夫雙腳穩穩落地,他活動了活動四肢脖頸。隨之,他的目光看向了這邊。
我將身上扎入的那些管線狠力拔了出來,深入骨髓般的疼痛險些讓我背過氣去。我踉蹌著站了起來,直不起腰,扶著膝蓋呼呼地喘著粗氣。緊接著,還沒等我挺起身來,忽然一股大力襲來,就如被大汽車撞了一樣,口中噴著鮮血倒飛出去,又撞在了牆下掉在地上,全身骨頭都不聽使喚了。
視線中,一白一黑,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個赤裸的身影打在了一起。他們所及之處,桌飛椅碎,那些來不及逃離的科研人員被當作了武器,甩來甩去。嘶吼聲,破碎聲,驚叫聲,讓這裡成了一個戰場,絞肉機一般的戰場。
我運氣行功,感覺到胸口處鑽心的疼,頂著疼摸了摸,還好骨頭沒有事。隨著一股暖流在身上行走,我逐漸感覺到自己有了點氣力。我撐著地要站起來,手上一疼按倒了玻璃碎片。我心中罵了聲看了過去,反而就是一喜。因為在那些玻璃碎片中,正躺著我那個青銅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