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很空,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應該是主人沒了,家具什麽都被搬空了。
但對於許朗和季末來說,能有個住的地方,就已經很不錯了。
況且還是兩室一廳。
壯漢的名字叫做田順,如果不是白天看到他大錘輪白熊,那單看名字和長相,毫無疑問的老實人。
當然,要穿上衣服,遮住那一身的疤痕。
許朗有心安定下來,既然和田順做了鄰居,那就得打好關系。
剛安頓好,田順又過來了一趟,叫許朗兩兄弟過去吃飯,許朗推脫不過,答應了下來。
但不知為何,季末說什麽都不去,也不說理由,就是癟著嘴,正眼都不瞧一下田順。
田順臉色有些尷尬,他覺得自己白天肯定嚇到人家了,但說些安慰的話,他又不會,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
但既然季末不想去,許朗也不勉強,告訴他晚上帶吃的回來,就和滿臉歉意的田順離開了。
許朗剛一走,季末就掏出自己帶的乾糧,啃了起來,他打定主意,不吃許朗帶回來的東西。
……
田順對許朗很是熱情,因為他白天看到許朗的身手,覺得這人是個漢子,有血性,可以結交。
凶獸俱樂部也有一塊田地,不過並不大,這裡主要的生活還是打獵。
所以對於能打的人,他們都會很熱情。
許朗撒了個謊,說自己兩兄弟從小是在破戒刀長大的,對外邊的事什麽都不知道,田順也沒有多疑,只要許朗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偶爾他也會問問許朗的情況,不過都被許朗敷衍過去了。
這一晚,兩人交談了很久,許朗對田順這個人也充分的認識。
他確實是一個老實人,還是老實巴交的那種,有個妻子,有個兒子,開了家屠宰場,家境算是這一片裡相對較好的。
如今,兒子出去打獵,妻子晚上則守在屠宰場裡,都不在家。
臨走時,許朗非常鄭重的向田順道了謝,田順只是憨笑著擺了擺手,還讓他給季末帶了碗肉回去。
肉不能吃,只是第一區裡宣傳的而已,事實上,人吃肉天經地義,怎麽會有問題。
只是,季末無論如何都不動一口。
問他,還是不說。
看來心裡的坎還沒過去,也罷,緩緩總會過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田順又上門來找許朗。
事實上兩家是挨著的,串門極其方便。
更何況,田順對許朗一見如故,不管是脾氣還是身手,都非常合他的胃口。
再加上許朗從破戒刀出來,什麽都不懂,作為鄰居,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多多幫助兩人。
“今天帶你去看田哥我的搖錢樹。”田順笑著說道。
“搖錢樹,什麽東西?”許朗很好奇,他並沒有發現屋裡的季末聽到這話臉色突然一白。
“嘿嘿,去了就知道。”田順故作神秘的說。
“好吧,那就去瞧瞧。”
……
到了地方一看,原來是田順家的屠宰場。
看樣子似乎已經是開了很久,只是不知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麽搖錢樹。
“你看,就是這頭畜生。”田順笑著把許朗引導一個巨大的鐵籠子前面。
許朗一看,頓時認了出來,這不正是昨天白天衝撞自己的那頭白熊嘛?
這怎麽就是搖錢樹了?
不過仔細一看,又似乎不是昨天那頭,昨天那頭被他用拳頭打的眼珠都爆了,
更是被田順輪著鐵錘砸扁了腦袋,肯定是活不下來了。 而現在面前的這隻,額頭上確實有傷,但看起來並不嚴重。
“田哥你到底養了多少大白熊啊,你說的搖錢樹,怕不是一個熊窩。”許朗打趣道。
田順嘿嘿一笑,說道:“哪有什麽白熊窩,我就養了一隻。”
“一隻?那昨天被你打死那隻的呢?”許朗問道。
“那點兒傷,怎麽可能打死這頭畜生。”田順滿臉的得意。
“不可能吧,我可是親眼看著你把它腦袋都砸扁了,你說沒死,那它在哪裡?”
田順努了努嘴巴,指向眼前這隻白熊。
“就是它了。”
“怎麽可能?”許朗滿臉的不信。
“怎麽不可能,這白熊可是不死之身,別說腦袋砸扁,就是切成塊,第二天都能長回來!”
許朗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這種程度的生命力,簡直離譜。
“哈哈,沒見過吧。”田順看著許朗震驚的神色,心裡很得意。
其他人抓的那些戰寵有什麽用,幫著自己打獵?那也得擔心反過來傷到自己,整天戰戰兢兢的,什麽培養感情,什麽訓練,多麻煩啊。
他這隻白熊,那才是真正的好東西,一勞永逸的搖錢樹。
“不過,田哥我不明白,你這白熊生命力強歸強,但它怎麽給你賺錢啊,領出去給人打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在凶獸俱樂部裡面,一顆熊膽能賣多少錢不?”
“多少?”
“一千!”
田順口中的一千,是外城流通基礎貨幣,適用范圍非常狹窄,基本只有普通人在用。
而覺醒者之間的貨幣,是源能水晶,還有其他特殊材料。
這兩者並不流通,普通人不願意用手中的錢交換源能水晶,覺醒者也是同樣。
唯一通用的貨幣,只有樂園發行的遊樂卷,這玩意兒在哪裡都吃得開。
許朗腦子裡轉了轉,一千塊,也就是一百斤米,夠他和季末吃一個月。
“那也不多啊。”
只是剛說完這話,他就愣住了,隨之想到一個可能。
再一看田順抱著胳膊得意的笑,更坐實了他的想法。
一顆熊膽賣一千塊,確實不多,但如果每天一顆熊膽呢,這可是沒有本錢的買賣啊!
田順既然說白熊是不死的,那意思就是,哪怕熊膽被活刨出來,第二天也能長好。
每天被刨開肚子,挖出內髒,這未免也太過殘忍了吧。
許朗終於明白,為何昨天白熊一咬住他手中刀刃,無論如何揍它,都不松口,原來是害怕啊。
“嘿嘿,想明白了吧。
我運氣是真的好,別人打獵遇到凶獸,都是九死一生,我去打個獵,竟然會遇到這種戰鬥力沒有一點兒提升,變異方向完全是恢復能力的凶獸。
你說我運氣好不好,許朗兄弟?”看到許朗發呆,叫了他一聲。
“啊?”
許朗回過神來。
“什麽?”
“是不是被嚇住了,搖錢樹啊這是。”田順哈哈大笑。
“厲害……厲害。”
許朗感覺自己手心都開始冒汗,即使他殺過人,見過生死,直面這種酷刑,也不免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要我說,小季末身體不好,離不開人,你沒辦法外出打獵,剛好我這屠宰場缺人,你不如來我這裡,我給你開個好價錢。”
“啊?我……我再考慮考慮。”
許朗話都說不通順了,他在第一區生活了二十年,沒見過活的動物,也沒有什麽人比動物高一等的想法。
所以,在他眼中,關在籠子裡被千刀萬剮的白熊,與遭受酷刑的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此時再看田順,他的面容不再憨厚老實,反而像是地獄裡的惡鬼,要不然怎麽能做出這種駭人聽聞之事。
眼看田順炫耀完,就招呼人把籠子打開。
許朗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急匆匆的打了個招呼,就落荒而逃。
背後響起白熊有氣無力的悲鳴,像是慟哭的孩子,其中透露出來的恐懼與絕望,讓人不寒而栗。
……
季末見到他回來,面無表情的說:
“你看到了吧。”
許朗立刻明白,季末問的是白熊。
他也終於明白,季末為何不待見田順,為何怎麽都不吃田順家的肉。
許朗無力地點了點頭,強撐起一絲精神。
“你早就發現了對吧,所以你不喜歡田順,不吃他家的東西。”
季末點了點頭。
“我能感受到它的痛苦,皮膚被撕裂,內髒被挖出來,沒有食物,沒有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承受酷刑……將這一切施加給它的,是……”
許朗聲音溫柔的打斷了他。
“田順幫了我們,找房子給我們住,而那隻熊再怎麽可憐,也只是個獵物……”
季末沉默了,他知道許朗說的是對的,但是,因為能力,親身體會到白熊痛苦的他,要置其於不顧,怎麽可能!
許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若是昨天沒有接受了田順的好意,直接拒絕的話,只要季末開口,他一定想盡辦法,結束這一切。
幫它解脫。
但偏偏人情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