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當家的帶回了三百兩銀子,寨子裡的生活開始變得好了些。通過安排人手分別上岸采買物資,斷炊的情況逐漸好轉。
於是這天晚上,大當家的決定來補辦一場婚禮,其實也就是借著名義,好好的吃上一頓飯。
這下子可就在寨子裡炸開了鍋,也不知道是多久沒吃過聚餐了一樣,大家都興致勃勃。
抓魚的,挖茭白的,掏鳥蛋的,當然還有少不了殺豬切肉的。今晚豬肉是主菜。
可以說,老少爺們都動起來了,幾乎沒有閑著的,除了武定國。他發現自己根本沒乾活的機會了,本想著能進廚房幫忙炒個菜吧,就被那幫子嬸子們趕出來,還是那樣的老觀念,廚房是老娘們的地方,老爺們別處玩去。
好吧,進不了廚房,去抓魚摸蝦總行吧。來到水邊,看著小屁孩們一個個如同靈活的鴨子一樣,在水裡面上下亂竄,不一會兒,一個個手裡就抓了不少魚。
拋一隻上岸來,武定國伸手去撿,結果魚太滑,一下子溜出了手,在武定國身上一個勁蹦噠,留下了不少腥味的水痕。然後魚尾一甩,漂亮的無水花入水動作,隻給武定國留下了尷尬。
“姑爺,您還是去躺著吧,你沒在水裡面討過生活,乾不來的。”
水邊抓魚的人笑著對武定國說。
武定國摸了摸鼻子,的確,自己待在這裡反而是幫倒忙。乾脆,從善如流,回了院子,坐等開飯。
晚餐時間是太陽落山的那一刻,香噴噴的豬肉已經做好了,好幾口大鍋翻滾著肉湯的香味,讓人直流口水。
武定國則是盯著豬下水的那一大鍋,無他,裡面有他最喜歡吃的豬大腸。
這個時候,武定國才真的看全了寨子裡面的人,大多數都是婦女孩子,小屁孩十五六個,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
老頭老太太很多,差不多三分之一。更多的是中年婦女,反倒是男子漢沒幾個。數了數,總共算上他也就二十來個,其中還大多數是剛剛長出小絨毛的弟弟。
這樣的陣容,別說去打劫了,他們一出去,估計被打劫的可能性更大。一般商船的護衛人數都比他們這裡面的男人多。
“這就是聞名洞庭湖的水匪?這是哪些軟腳蝦編排的故事喲。”
武定國有點捂臉,他深切的懷疑,這洞庭水匪的名號是被別人盜用了。真正搶劫的人為了轉移官府注意力,打著洞庭水匪的旗號,就像是倭寇亂江浙沿海,絕大多數是中國海盜和土豪劣紳勾結乾的。
這群老弱婦孺,成了背鍋俠。其實官府恐怕也出了力,畢竟遇上麻煩的案子,往洞庭水匪身上一推,就可以結案了。
這下子,武定國仿佛明白了,其實官府之所以不接收這群人招安,應該有點像是在種韭菜。
只要定期割一波,可以解決很大的麻煩。畢竟洞庭湖就這麽大,這麽多年,找個水匪都找不到,那朝廷的洞庭水師就真是一群豬了。
想到這裡,武定國突然覺得這夥人真的有點可憐。鍋裡煮著的豬肉,呵呵,他們何嘗不是官府養的豬呢,這個島,就像是一個豬圈。
武定國這思考起來,就錯過了吃肉的最佳時機。趁著他發呆,很多雙筷子在鍋裡面來來回回,一點肉,很快就要見底了。
寧秋芳看著武定國居然一點都沒動筷子,在那裡發呆,心裡覺得過不去,就給武定國搶了一點肉過來。
看著寧秋芳遞過來的碗筷,武定國才回過神來。
寧秋芳睜著大眼睛看著他,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蹲在他身邊,仿佛在問他,為什麽不吃肉呀?
武定國接過碗筷,裡面飄著幾塊肥肉和豬血。份量很少,武定國一口就能吞掉,可是武定國並沒有動筷子。
他看著身邊這個純樸的,有點小可愛的少女,小芳芳如今才初中生的年紀,居然就嫁給了自己。
雖然說古代女孩子都嫁得早,可是武定國明顯能在她緊縮的眉頭中看出那化不開的憂鬱。小芳芳真的很少笑過。
武定國突然問她:“小芳芳,你在嫁給我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應該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呢?”
寧秋芳被武定國突然這麽一問,有點猝不及防。
“什麽?”
“就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想吧,自己將來要嫁一個什麽樣的丈夫那種。”
寧秋芳坐在他邊上,托著腮,靜靜的思考。她開口說:
“其實,我沒怎麽想過這些方面的東西,當初爹娘告訴我,要我嫁給你的時候,我還是腦子一片空白呢。”
“那你在我來這裡之前,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麽樣子的?”
“當然有啊,我以為你會趾高氣昂,看不起我們這些人,然後在島上各種發脾氣,住不慣,甚至生病,想方設法逃跑之類的。”
武定國聽了,感覺要是史習焜真的被綁架來了,估計就這樣表現。
“但是我沒想到,你其實並不是我想的那樣,雖然你貴為小侯爺,但是卻沒有一點嬌生慣養的習氣呢,真好。”
武定國有點苦笑,他本來就出身貧寒,這貴族氣質, 他哪裡裝的出來,沒想到小芳芳一早就發現了不對,其實,恐怕寨子裡很多人都發現了吧。
“那……小芳芳,你就沒懷疑過,我可能是你們搞錯了,如果我不是小侯爺,你們怎麽辦?”
武定國試著問了這一句關鍵的問題。
“嗯,其實我爹娘也說過,你如果不是小侯爺,那就算他們倒霉,賠了夫人又折兵。嘿嘿,把你宰了喂魚!”
寧秋芳突然變了個惡狠狠的鬼臉,想要恐嚇武定國,只不過這漂亮的小鬼臉卻看起來萌萌的。
武定國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弄的寧秋芳撅起了嘴,十分的可愛。
“其實我爹娘說,如果你不是,那就讓我帶著你偷偷的離開這個寨子,去你的家裡,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可是,我有點不想離開……如果你是個有錢人就好了,可以養活大家夥就好了,可是,我們這麽多沒有戶籍的人,恐怕一上岸就會被官府給抓了吧……”
寧秋芳說到這裡,突然變得很傷感,眼裡面有淚水在打轉。看得出,其實她雖然小,但是都看得很明白。
的確,若只是她一個人,武定國帶著他到澧縣縣衙走一遭就是了,憑著他和婁知縣的關系,辦個戶口不難。但是帶上這麽一大幫子人,就很難說了。
武定國伸手攬著寧秋芳,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的安慰她說:
“小芳芳,你放心,我一定會帶著大家夥好好的活下去的。呵呵,畢竟我是大家的姑爺,我是你的相公……”
武定國看著天空中閃爍的繁星,心中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