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銷號你寫尼瑪呢?我家偶像輪得到你逼逼?你行你上啊。”
這是宋澤前世曾寫過的一篇討伐小鮮肉舞台表演時收到的評論。
小鮮肉在舞台上彈吉他唱歌,燈光打的摸樣是挺帥,但彈吉他靠亂劃,唱歌靠對口型,宋澤確實看不下去。
一般作者被粉絲如此diss也就一笑而過了。
但是宋澤不一樣。
就這水平,我能不如你們的睿智偶像?
雖然我現在是不會……
但我練一周我上我也行!
然後宋澤就學了會兒吉他,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那麽點天賦……
於是宋澤趁熱打鐵又會了點鋼琴、架子鼓、二胡以及其他的樂器……
“……”
將吉他橫抱,宋澤左手攀上琴鈕,慢慢的調整著音準。
聚光燈從他的頭頂灑下,擦過他專注的側臉,最後匯攏在吉他上。
台下議論紛紛。
甚至原本提起了興奮勁的眾人忽然感覺到了巨大的落差,有了想走的衝動!
因為接下來要唱民謠。
在如今的華夏沒人喜歡民謠。
至於聽到宋澤說要唱民謠的王崇蘇,一張臉比苦瓜還西紅柿。
林一鳴坐在台下,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翹著的腿。
看了剛才的表演,他覺得台上這人的帥氣,可能快要威脅到自己了,只差很少很少一點點。
但這個娛樂圈是殘酷的,光靠臉是走不遠的。
靠的是真水平。
如果方才的名為“倔強”的歌是台上人原創的,那水平確實不錯,雖然還是差自己一些。
但如果他再來一首這樣的青春搖滾,說不定自己還會承認,這人的才華足以擁有成為下一個自己的可能。
可惜他選擇了民謠……
那就沒意思了。
民謠,在現階段的華夏樂壇,不說觸及底部,但也差不多是那麽回事兒了。
沒人喜歡,沒人投入,基本都是自娛自樂時哼出來的五音不全、陰陽怪氣。
有不少標榜原創的歌手上節目時,被聊到讓現場原創時,通常都會尬笑著亂哼幾句並稱之為民謠。
眼下可能也是這樣的情況。
林一鳴微微搖頭,在內心裡將“倔強”這首好歌與台上那男人之間的等號劃掉。
看來是買的。
評價直入谷底,林一鳴緩緩的閉上眼。
不過民謠還是有一點好,就是比較安靜,正好休息一下再離開。
“要不算了吧。”
王崇蘇輕聲開口,他感激著宋澤此刻願意留在這裡,所以他不想讓宋澤出醜。
可他卻看宋澤調音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頭看著自己。
宋澤的前方是沉浸在漆黑裡的觀眾們,面帶著失落和對民謠的不屑。
甚至有噓聲發出!
身後是一臉擔憂的王崇蘇幾人,說著夠了,不用逞強。
舞台中央,宋澤只是彎曲手指,背對著幾人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卻分明如雙手撐天的阿特拉斯,在蒼天的盡頭,孤單而有力的扛下了所有重擔。
“放寬心。”
宋澤的右手撫上琴弦,用拇指指甲帶動,撥弄出第一聲清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從充滿和煦陽光的倔強,變作了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線,像講故事。
徐徐道來。
“我在二環路的裡面
想著你
你在遠方的山上
春風十裡”
甫一開口,
台下的聲音便淡了下去。 是從未聽過的民謠類型!
如果說聽倔強時,他們是被宋澤的熱情所吸引。
那麽此刻,他們便是被宋澤的故事所吸引,被故事帶領著,進入了他們自己的故事裡。
“……”
阿東是個大學生,他是一個人來的。
面前的桌上擺著一杯黑啤,他側對著舞台,醉眼惺忪間又喝下了一大口酒。
他一直就這樣,即便是方才帶動了全場氣氛的倔強時,也沒驅散他的失落。
“倔強?哪兒來的那麽多倔強,有些事,才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呢。”
他自言自語著,雙目瞳孔渙散。
就在一周前,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微信已經被拉黑。
女朋友比他大三歲,從小認識,相愛十年,在懵懵懂懂間牽過手,在星空下接過吻。
雖然很多時候都是異地,但感情一直很好。
直到今年,阿東二十二歲,大四,在滬都,他的女朋友二十五歲,未婚,在京城。
大四了,阿東面臨兩個選擇:
留在滬都,家裡人備好了車房,找了好工作,只要從此留在滬都,便是一生綠燈,只是沒有她。
考研去京城,沒有家裡人幫襯,沒有朋友陪伴,要從零奮鬥,要經受委屈,從此走走停停,除了有她。
阿東最後同他女友說的是:
“我愛你,可是我害怕未知的未來。”
阿東記得電話那頭的女友沉默了很久,伴隨了一聲自嘲的笑:
“好,我結婚了……不會叫你。”
“……”
“我在夜色中
為你唱花香自來
在別處沉默相遇
和期待
飛機飛過車水馬龍的城市
千裡之外
不離開。”
大二那年,家裡生意出了點困難。
再不能支持阿東的高消費,甚至連生活費都只有最基礎的數百元。
所有熟悉阿東的人都以為阿東可能會抱怨,可能會憤怒,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更不提阿東還有一個遠在京城的女友,光是往返,於此刻的阿東而言,應該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完了,敗給了現實。
但出乎意料,阿東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他的室友還記得那個晚上,阿東和他的女朋友打了很久的電話。
記得阿東最後在陽台上看著夜空,對著手機唱了一首歌。
然後說了一句:
“放心,現實打不到我們。”
第二天,在室友們紛紛起床時,阿東的床已經空了。
直到中午,才在食堂見到了阿東,那個從來奢侈的人,對著張貼在玻璃窗上的菜單,一遍遍的算計著素菜怎麽搭配才能省錢。
下午又不見人影,直到夜裡,阿東才獨自回來,灌下一大口水後,精神抖擻的跑去陽台和女友打電話。
就這麽過了半個月,好像所有人都習慣了阿東這樣沒緣由的變化。
直到某天晚上,室友們還沒看到阿東回來。
“靠,這個逼居然去京城了!”
室友們紛紛圍過來,只見阿東發了一條朋友圈。
那是朗朗夜空,夜空下一個女子背對著鏡頭,一片靜好。
直到後來室友們才知道,那個一向驕傲的富二代,只是一言不發的去做了最累的苦工,吃了最便宜的飯菜,堅持過了那幾個月的時間。
“……”
阿東又喝了一口酒,想起了大二的時候,那時候多天真,以為愛情不會被現實打敗。
滬都啊,這麽美,這麽好,什麽都有……
去什麽京城,不就是沒她嘛。
只不過他突然覺得酒吧裡回蕩的這首民謠有些抓人,雖然沒有任何的跌宕起伏,卻總覺得絲絲鑽入了自己的內心。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進了一個清晨
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語變成秘密關上了門
莫名的情愫啊
請問誰來將它帶走
隻好把歲月化成歌
留在山河”
似乎自己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那天。
睜開眼時,發現窗戶沒關緊,灰色窗簾被細風吹的輕輕擺動,有絲絲金色的陽光竄入房間。
空調還保持在二十四度,帶著涼意,卻不沁人。
手機的鬧鍾還差一分鍾響起,這是他昨晚定的,因為再晚點,就來不及搭上離開的火車。
有些晚了,他打算起床,卻感覺右臂發麻。
側過頭去,女友美麗的睡顏近在咫尺,呼吸平順,發絲抖落在她的睫毛間,像夢中無數次向往的春天。
他竟是愣了神,呆呆的看怔住了。
數十秒後,他勾起了嘴角,眉眼彎出最溫柔的弧度。
拿過手機,關上了鬧鍾,不去管到底來不來得及坐火車。
然後躺下,他隻想將美好抱的更緊了一點。
“……”
阿東覺得嘴裡苦澀,他以為自己沒心沒肺,才發現心肺都留在了那個女人的眼眸之間。
心裡開始多了點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
“我在二環路的裡面
想著你
你在遠方的山上
春風十裡
今天的風又吹向了你”
“……”
阿東瞥了一眼手機,沒有未接,沒有來電。
只有美麗的,什麽都有的滬都。
以及遠方的,只有她的京城。
“我說所有的酒……”
阿東平靜了下來,沒人知道他在想著什麽。
“都不如你。”
他猛地抓起手機奔出門外,撥通了那個刻印在腦海裡千萬遍的號碼。
響了三聲,有人接聽了。
但是阿東沒有管那頭一聲“喂”都還沒發出。
他朝著學校跑去,一邊跑一邊說著:
“我定了明天下午去京城的機票,我要去見你!”
“所以這次我想用盡全力給你說,你答應我,在我考上研究生來京城找你之前,你先不要結婚!”
“我, 會來的。”
“滬都真的什麽都有,京城真的什麽都沒有!不管我多麽不想去京城,可是京城有你!”
“沒有你的滬都再好,也比不上京城!”
頭頂,是與那時一樣的朗朗夜空。
“……”
宋澤的唱完了最後一句,抬眼望著台下,正對上無數看著他的清澈眼神。
林一鳴聽得滿臉是“民謠還能這麽玩的”,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一瞬間,他就帶著口罩墨鏡離開座位,偷溜去了後台。
黃毛滿臉感慨,水友們的彈幕早就把屏幕卡住了,鬼知道在說什麽。
但不重要,因為橫倉哥,真的牛逼!
他又看著小叔老陳,老陳老眼帶淚。
“小叔,你又怎了。”
“我想我老伴兒了。”
“小叔,你不是單身嗎?”
還有更多人在回憶裡走了一圈,在那個有柳葉,有課本,有單車,有戀情回憶裡走了一圈。
宋澤看著台下,台下看著宋澤,等待著宋澤作一下結束語。
沒人再提再來一首,因為今晚能碰到這兩首歌,已經夠了。
宋澤清了清嗓子,他突然記起了一段話,適合此時此刻。
“願漂泊的人都有酒喝,願孤獨的人都會唱歌。”
“願相愛的人都有未來,願期盼的人不用等待。”
“願孤單的人永遠不必逞強,願逞強的人身邊一直有個肩膀。”
“願你此生倔強,即便與世界不一樣。”
“願你十裡春光,你愛的人,就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