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對這老翁的行禮並未多言，也沒說讓其起身的話，那老翁也不起身，跪於地上道:“老朽乃為雲嵐書院院長，名郭言順，老朽習孔孟，卻也知王爺起兵也是出於無奈之舉。

若非朝堂之上有奸臣進獻讒言，王爺千金之軀又何須出生入死涉險起兵，王爺是太祖高皇帝親子，高皇帝開元大明，我輩便為高皇帝臣民。

濟南乃是孔孟之鄉，百姓皆不習兵戈，若非參政盛庸阻攔，我輩在王爺剛到濟南之時便歸降了，如今盛庸知隻憑城中兵丁難以抵禦王爺，老朽等人請求才終被應允。

王爺，濟南百姓對王爺圍城之事頗為害怕，幾個時辰的炮聲更使得城中孩啼婦哭，請王爺能夠退兵十裡，濟南百姓恭迎王爺大駕。”

郭言順一長篇大論出口之後良久，朱棣才起身走至郭言順身邊扶起了他，道:“本王起兵靖難皆是因父皇皇明祖訓中有言，若非此，本王又何嘗願起兵戈之禍，濟南百姓既有如此誠意，那本王自是也不想兵戈相見，既如此，燕軍可撤兵十裡。”

朱棣說話也算數，在郭言順面前保證之後，便立即下令道:“張武，傳令全軍後撤十裡。”

守在帳外的張武聽到朱棣的吩咐之後，不問原因立即回道:“是。”

秦光遠隻負責把郭言順帶到朱棣面前，現在郭言順意思也知曉了，秦光遠便開始告退了。

“王爺，那小子也下去了！”

朱棣還未說話，郭言順便開口道:“秦提督先稍等片刻，老朽還有話未說完。”

秦光遠可不是郭言順的人，沒必要聽郭言順的話，在郭言順出口之後秦光遠便把目光投向了朱棣，朱棣只要開口讓他離開，秦光遠絕對是不鳥郭言順一下便直接離開。

可惜，朱棣此刻因濟南的歸降正高興著呢，也很給郭言順面子，順著郭言順便道:“既然郭院長有言，秦提督便留一下吧。”

朱棣自起兵以來主動歸降的城池並不，但濟南也算作是孔孟之鄉，濟南的歸降的意義也是極為不同的。

朱棣既然開口了，秦光遠也只能道:“是，王爺。”

秦光遠話音才剛落，郭言順便又重新跪下道:“在王爺未盡濟南之前，老朽要狀告神機營提督秦光遠。”

郭言順的狀告秦光遠倒是也有些準備，畢竟他打下了高皇帝的神牌。

心中雖有準備，但卻依舊是笑呵呵的道:“不知郭院長要狀告小子何事，小子不過才與郭院長剛見面吧?”

郭言順面色冷然，道:“是，你是隻與老朽剛見面，老朽狀告秦提督是令有事情，在秦提督帶人炮擊之時，鐵弦寫下了高皇帝神牌五字立在了城門之上，秦提督親自開炮打了下來，秦提督炮轟高皇帝神牌，這不是謀反之重罪?”

朱棣如今的起兵又何嘗不是謀反?

秦光遠對郭言順的質問，不加任何思索的便承認了下來，道:“是，著實是有此事！只是郭院長所指認小子是在謀反，小子就有些不敢苟同了，郭院長乃是雲嵐書院院長，想必學識淵博，請問郭院長，你怎知鐵弦立在城門之上的高皇帝便是我大明先皇帝?”

郭言順義正言辭，中氣十足的道:“凡是開國皇帝諡號大多以此為號，我先皇帝諡號便是欽明啟運俊德成功統天大孝高皇帝。”

秦光遠笑嘻嘻反問道:“郭院長也算是了，凡是開國皇帝大多以此為號，那怎麽證明鐵弦豎起的神牌就是我朝高皇帝，小子學識不多，好像記得還有不少追封也是以高為諡號的吧，小子知道武周就曾追封過其父武士彠為高皇帝的。

”郭言順被秦光遠一番話氣的胡子都在抖，怒道:“在我朝稱高皇帝自是稱呼我朝的高皇帝，難不成，在我朝喊高皇帝還會有別的皇帝不成?”

秦光遠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如此，小子自小家道衰落，不曾讀過書，此番情況還真是不太清楚，多謝郭院長相告，小子下次定當注意。”

郭言順吹胡子瞪眼道:“你…”

朱棣適時過去扶起了郭言順道:“郭院長，本王大軍也後撤的差不多了，郭院長可回去報之消息了，秦光遠那小子不學無術，此情況他定然是不知曉的，他若是知曉此道理，就是有天大膽子也是決然不敢衝著父皇的神牌開炮的，是吧?”

朱棣轉而又問向了秦光遠。

秦光遠完全就沒想到朱棣竟然會如此為他打圓場，立即回道:“是是是，小子沒那個膽。”

朱棣笑著道:“郭院長聽到了吧?郭院長先回去吧，待本王進城之後再做細聊，十七弟你送送郭院長。”

郭言順倒是也不再抓著秦光遠不放了，站起來之時又問道:“寧王此番可隨燕王一道進城?”

朱權看了朱棣一眼還未說話，朱棣回道:“這個自然。”

郭言順這下才又笑呵呵的道:“那老朽便在城中恭迎二位王爺大駕了。”

朱權送著郭言順出去之時，秦光遠也慌忙道:“小子也告退了。”

朱棣在郭言順面前是維護了秦光遠，但是絕不等於朱棣不會秋後算帳的。

秦光遠才不過退了兩步，朱棣便冷聲道:“你先等等吧，郭言順所言可否屬實?”

秦光遠開炮打下了高皇帝神牌之事，不僅火炮所的兵丁看到了，就是準備攻城的燕山前衛的兵丁也皆已聽到了，秦光遠可是抵賴不掉的。

既然抵賴不掉，那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道:“是，屬實！”

朱棣一拍桌子，還未開言，秦光遠便立即道:“王爺，當時那種情況著實是情非得已，若是因高皇帝神牌五字，就停止攻城，那必然便又得僵持下去了，如此一來，拿下濟南城便遙遙無期了。”

朱棣動怒也是一時，秦光遠一番話之後，朱棣的怒氣削減了不少，道:“你倒是還有理了?”

秦光遠拱手道:“小子所為皆是為王爺考慮，望王爺明察。”

朱棣也未有繼續追究秦光遠的意圖，道:“準備一下隨本王一道進城！”

解釋過高皇帝神牌之事，秦光遠才有機會說一下歸降之事。

“王爺此番進濟南準備帶多少兵?”

朱棣回道:“你隨本王帶張武等人前去。”

秦光遠這才又道:“王爺，濟南歸降之事看來是有些匪夷，恐有詐降，為王爺安全考量還是應當多帶些人進城，隻帶十余人進去，一旦詐降屬實，那王爺便危險了。”

朱棣並未首先回答秦光遠，而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才道:“無論是否詐降，本王都得親自前去，本王若不去，那便就是不信任濟南的歸降，往後便無敢再有歸降本王之人，此番進城，本王會留高煦兄弟在軍中，一旦有恙，他二人立即便可號令全軍。”

秦光遠完全沒想到朱棣是存了這個心思的，既然有不得已非要冒的險，那秦光遠自然也就無話可說。

未等秦光遠開口，朱棣接著又道:“此番你隨本王進濟南，若有危險你便自己逃命去吧。”

朱棣這番話說的怎讓人後背有些發涼了。

秦光遠立即開口保證道:“王爺對小子恩重如山，若有危險，小子定當舍身護王爺周全，決然不會獨自逃命。”

朱棣露出了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擺擺手道:“你先去準備吧，明早隨本王進城。”

秦光遠對朱棣安頓的這個差事，心中也是沒底的很。

秦光遠雖是穿越而來，但也不過是知曉靖難之役罷了，但每場戰役的細節真就是不清楚的，但他卻好像記得，歷史之上的濟南城是在朱棣即位之後才拿下的，民間傳有燕王掃北之說。

結合此處來看，明日進濟南之事著實不是那般安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