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安逸的午後,小飯館裡人已經不多了,就剩三桌人,其中一桌是京影的學生,沒錯,京影新學期已經開學了。
雖然已經進入9月,太陽的威力依舊驚人,小飯館那台稍顯老舊的空調呼呼響著,為飯館裡的人們帶來了清涼。
張步凡已經回到了收銀台裡,依舊面前擺著筆記本電腦,只可惜,手邊上沒有泡椒鳳爪了,只有一罐快樂水,證明著張步凡也是一死……不肥宅。
筆記本電腦上屏幕上顯示的,依舊是《黃金劫案》的劇本。
雖然張步凡對劇本已經進行了比較大的修改,但距離劇本完成還有著不小的距離。
不過,這會兒他的注意力卻不在劇本上,眼睛雖然看著屏幕,但是雙目明顯放空,兩隻耳朵支棱著,在聽。
外面那三桌正在聊著。
不是那一桌的三個學生,學生聊天在他這裡是常態了,只要沒有人找不到座,不少學生坐在那裡能聊上半下午,也不知道他們為啥這麽有空,反正張步凡記得自己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課還是挺多的來著。
是另外一桌倆看上去和田狀狀差不多大的大爺在和那一桌子學生說話。
“小夥子,你們都是京影的學生吧?”一個頭髮胡子都白了的大爺問道,嗯,姑且稱之為白胡子大爺,這位臉都是紅的,顯然喝了不少,這是借著酒勁兒和人家搭話呢。
“是啊,大叔您怎麽知道的?”坐著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男孩回答道,這孩子挺帥,看上去有點像是表演系的學生。
“嗨,這簡單啊。”白胡子大爺摸著自己那一縷白胡子,老神在在的說道:“張兒這個小飯館位置不好,在咱們這胡同深處了,平時來的基本都是像我們這樣的常客,難得有年輕人會來,這年輕點的客人裡面,十個裡倒是有九個都是你們京影那邊過來的,像你們這樣一下來三個人,點的菜還和老田好的那一口一樣的,不是京影的學生又能是誰啊。”
老田,說的當然就是田狀狀,那位喜歡喝口小酒,這兩位同樣喜歡,而且都是中午來,一來二去的也混熟了。
那幾個學生聞言靦腆一笑,他們也聽出來老田就是田狀狀了,還別說,雖然他們不是田狀狀的學生,但是來這裡點菜點什麽,還真就是由田狀狀的學生在學校裡散播開之後落進他們耳朵裡的。
“大叔您厲害。”那邊幾個學生紛紛一豎大拇指。
“嘿嘿。”白胡子大叔特淡然特高手的一笑,結果邊上同桌的黑胡子大叔就落井下石了,“別以為他會推理啊,實際上就是聽到你們一直在說電影了,來這裡吃飯吃完了不走還談電影的,十個裡面有十個都是京影的學生!”
嘿!
收銀台裡的張步凡聞言也是一樂,這大叔有意思,沒事兒還裝起福爾摩斯來了。
那邊聊天還在繼續,對於朋友透自己的底兒,白胡子大叔也不在意,只是隨意的揮了揮手,繼續對那三個學生說道:“你們仨應該也算是咱國家電影的未來了吧。”
那邊連道不敢當。
老頭也不理,接著說道:“我也看電影,去電影院的那種,給你們貢獻票……票房的,不都說顧客是上帝麽?我這個上帝給你們提點意見唄。”
這確實是喝的有點多了,話說的亂七八糟,舌頭還打結,但人家年紀大了,三個年輕人也不好不給人面子啊,只能耐著心聽著。
白胡子大叔繼續說,“你們以後拍電影啊,
千萬別弄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一定,一定要多拍一些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喜歡看的。” 這話一出,那邊學生也來了興致,坐最近的那個學生就問道:“那大叔您覺得,你們喜歡看的電影是啥樣的啊?”
“就你們剛才聊的《人在囧途》啊,我們前陣子去看了,特樂呵,特有意思。”白胡子大叔說道,邊上黑胡子大叔跟著點頭,顯然就這個問題他們是統一戰線的。
剛才三個學生在聊的並不只是《人在囧途》,而是張步凡參與的全部三部電影,說實話,來小飯館吃飯的有不少都是聊這個的,當然目的就不那麽純正了。
他們聊什麽呢,就聊三個電影的故事,哪個更有藝術性之類的,別說,京影確實有能量,《團圓》這種在國內都沒上的電影,他們仨顯然是看過了,估計是參加了校內試映。
對於這三部電影到底哪一部更具有藝術性,三個人是各執一詞的,但是也有一個共同認知,那就是《人在囧途》的藝術性最低。
說到這裡的時候三個人還在那小聲嘀咕呢,為什麽張步凡明明參與了兩部那麽有藝術性的電影之後,卻“自甘墮落”的來參加這種完全沒有藝術性,純粹為了摟錢而生的電影呢?
其實這話題網上早就有了,且不說他們小聲說的張步凡沒聽見,就算聽見了也不會當回事兒。
沒成想,反而是跟前倆老頭聽到了。
三個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坐的最近的那個學生開口,“可是大叔,那就是一個純粹的商業喜劇,為了賺錢拍的,根本沒什麽藝術性啊。”
“藝術性?你跟我說什麽是藝術性?”白胡子大叔脖子一梗說道:“我一鋼鐵廠的退休職工,胡同兒裡的臭老頭,你覺得我能懂什麽是藝術性麽?”
“是啊。”邊上的黑胡子大叔也附和,“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不懂什麽叫藝術,我們只知道哪些電影我們看了覺得有趣,不會看著看著覺得無聊了、睡著了或者隻想去廁所。 哎對了,就你們剛才說的《鬥牛》,我自己去看的,當支持張兒了,結果呢,中間上了兩次廁所,最後半個小時還睡著了,你說有意思麽?”
那個學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才三個人裡,就是他堅持《鬥牛》的藝術性要比《團圓》高的,結果呢,他的高藝術性電影到了別人那裡,就成了讓人隻想睡覺的無聊電影。
於是,對話僵住了,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張步凡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
“你們是京影的新生吧?”張步凡走過去,問那三個學生。
三個人還有些特受寵若驚,聽說了不少張步凡的傳言,都說這老板看上去挺隨和,實際特高冷,那麽多學生去他那,他就基本沒和人交流過,結果這次居然主動和他們說話了。
張步凡已經笑著繼續了,“要是高年級的,就不會在我這裡說這些話題了,也只有你們這些新生還對所謂的藝術抱有無限美好的想法,並且說出來。”
三個人有些難為情,還真叫張步凡說對了,三個人都是才入學的新生,聽聞有這麽一個神奇的小飯館就跑來撞運氣的。
張步凡拍了拍那個學生的肩膀,笑道:“這樣挺好,如果能一直抱有對藝術的美好想法那就更好了,不過啊,還是要先好好學習。”
“等你們不把文藝和藝術劃等號了,也學明白了到底什麽是電影什麽又是藝術了,你們就會發現,電影這件事啊,其實沒那麽複雜,而藝術其實也沒那麽高尚,大叔們的問題啊,也就沒那麽難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