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從來沒有想到過,可以有一種其他的弓,它發射的箭矢能打穿木板,而且這款武器一個小孩都能獨自操作。
誠然,鋼臂十字弓的上弦方式非常獨特且很費時間,它發射的箭矢既然能打穿木板,自然也能射殺熊和野豬。
此物才是自己可愛的兒子留裡克真正意義的“新花樣”。
奧托在親自的持弩射擊的時候,猛然發覺自己用不著什麽棘輪絞盤上弦。自己戴上厚實的皮手套,雙腳踏著弓臂,就用雙手之力,在一聲怒吼下,即可將浸了油的粗麻繩弓弦搭在扳機處。
“嘿嘿?也許它最適合大人使用?”
把手縮在皮衣裡的留裡克,滿意的看著父親的喜悅:“爸爸,這個就是給大人準備的。它可以讓我們的戰士變得特別強力,也能讓許多孩子,具備殺死敵人的能力。”
奧托粗獷的臉頰又貼著木托,在留裡克看來,自己老爹略微前躬的資深,他整個人分明拿的是一把步槍啊。
奧托嘴裡念叨著:“木盾已經沒有防禦效果了。要是敵人的勇士被這樣簡簡單單射殺,是不是不公平?嗯,也許真正的戰士不該持有這等武器,還是像是真男人那樣廝殺。”
老首領不再多言,他又一次扣動扳機。迅速歸位的麻繩,好似刀子一般,又一次刮掉了奧托不少胡須。
而這一支發射出去的淬火鋼頭箭,再一次打穿了木板,狠狠鑿在其後的第二片木板上。
此刻,第二片木板上已經插上了八隻箭。
“我倦了。”奧托收了武器,隨手扔給躍躍欲試的哈羅左森,然後使勁甩甩因為徒手上弦弄得有些酸痛的胳膊。他走近兒子,直白的問:“孩子,你打算怎麽用它?比如說射殺獵物?”
“當然。比如射殺海豹。”
“海豹?”奧托搖搖頭:“還是去獵殺熊吧,或者是攻擊敵人。你告訴我,如果你統帥了一支軍隊,會怎樣用的……你的十字弓?”
留裡克想都都沒有想,大聲說道:“當然是大量裝備,擊中使用。爸爸你知道的,我和克拉瓦森有了新約定。”
“也就是你的箭陣?好吧,也許會有效。”
奧托無法聯想一副萬箭齊發的場面,也許很大的原因在於,羅斯人組織起所謂的軍隊采取一些行動,兵力往往只有五百人左右。如今,弓手釋放火箭,使得工兵開始得到奧托的關注,卻也僅僅在於縱火方面。
十字弓給了奧托強烈的震撼,他最後拍拍兒子戴著絨帽的腦袋:“孩子,不久之後你也許就有機會了。”
留裡克不太清楚父親這一席話的意思,暫且也不想再關注有關十字弓的事。他只需要偶爾跑到克拉瓦森的鐵匠鋪,拿取一些進獻給父親的烈酒的同時,看看又有多少副十字弓完成。
索貢的船隊回來後,部族旋即開始一年一度的分贓大會。
就像之前又一次修改後的“規矩”那樣,首領家族分得了全部貢品中的一半!而這,也是奧托出於高興後大發慈悲的結果。
這一回,一小撮未婚的羅斯男青年,又在諾夫哥羅德迎娶了自己的妻子,他們回來後,照例又舉行了羅斯部族的婚禮。
婚後的男青年得到的不僅是族人們對生育新戰士的祝福,他們也手握了大量的糧食,可以攜新婚妻子,度過一個安穩富足的冬季。
五百多人名羅斯戰士,分享多達二十萬磅糧食,這是他們應得的獎勵。
每個戰士享有約莫四百磅燕麥或是黑麥,除此外還有別的一些物件。
羅斯人的夏季總是非常忙碌的,輪到寒冷的冬季,人們礙於嚴寒躲在家中,若是沒有足有利益的事情,並不會離開家。
躲在家裡,一個男人可以兩天才吃掉一磅麥子。
所以,以往的索貢航行,部族的全體成員就是在吃大鍋飯,使得大家分得的糧食往往只能吃上一個月。
如今事情變得不一樣的,不僅是部族改了分紅的規則,也在於部族加大了勒索力度。而今,參與行動的家庭擁有的麥子,全家人節約一點吃,就能吃到冰雪消融,何況自家已經準備好了越冬的食物,掠奪的燕麥屬於錦上添花。
他們將能夠長時間吃飽飯的原因歸結為首領的英明領導。
可以說,每一次索貢航行的成功,伴隨著的都是奧托威望的提高。
但奧托一年比一年老,當前擁有的強壯,也是會在幾年內迅速失去,最後變成一個老態龍鍾等待壽終正寢的老人。
每一個冬季,奧托內心的危機感就強烈一分,再見到維利亞一年來的時間身體狀況的快速惡化,他的擔憂又加了一層。
“留裡克,你必須迅速得到歷練。露米婭,你也必須成長。”
這種迫切感達到了極致,便是奧托決定實行的一場偉大計劃。該計劃在十一月份便開始在羅斯部族裡靜悄悄的籌備。
自索貢船隊歸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時間也進入到儒略歷的十二月份。
這段時間內,羅斯部族的人們並非一個個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家溫暖的宅子裡。
冰雪對於許多人是糟糕的嚴酷的,但對於一些勇敢者,難道不是撈取利益的契機?
何況,今年的情況出現了更大的變數,它的出現實實在在刺激了部族的獵人們。
如今,自發的外出布置陷阱獵殺雪貂,它的利益誘惑力,似乎被另一種獵物有所取代。
在晴朗而短暫的白天,積雪照例覆蓋著正片大地,羅斯堡所在的峽灣裡出現了厚達半米的恐怖冰層。堅冰沒有封住漁民打魚的念想,比如鑿一個洞,拋下釣鱈魚的麻繩與魚鉤。
然而漁民鑿洞後,往往能意外的用短矛戳中冒頭呼吸的海豹。
以往族人們冬季抓海豹就是為了吃肉,就是為了剝皮後鞣製賣錢。
現在呢?曾經價值有限的海豹油脂,正在被留裡克高價收購。
因為探險者驚訝的發現,只要離開了羅斯堡峽灣,進入被冰封的廣大海域,此地的冰層更薄一些,更容易鑿出孔洞。
有超過四百名漁民,他們封鎖了漁船,將其推進木棚子。然後操持著雪橇,載著搭建帳篷的裝配,跑到遠方的海面當起了海豹獵人。
而留裡克的女仆人,她們清一色的成了肥皂工人。
不錯,她們就是實實在在的童工。
但留裡克絲毫不覺得自己存在某種罪過,他告知自己的手下,現在熬製油脂製作肥皂,都是為了賺取銀幣,之後商人再用銀幣購買糧食,這樣大家才能頓頓吃飽。說了太多她們難以理解,留裡克索性重複的灌輸一個道理:我們就是要用今天肥皂去換取我們明年的糧食,我們不做肥皂,所有人都會餓死。
那些如今做了羅斯人的梅拉倫乞兒,一想到曾經流落街頭饑寒交迫的痛苦,就特別珍惜得之不易的恩惠。
最初的十名女仆成了最好的“肥皂老師”,她們普遍負責六個左右的手下,成為一個個班組。
留裡克將女孩們的班組進行工作分工,使得肥皂生產所有的步驟,都有班組全權負責。
因為就現在的情況,那些行動力驚人的獵人們,每天都能拎回來超過一百隻肥嘟嘟的海豹。留裡克得到的不僅是超越他估計的大量油脂,還有大量的肉食。
他實在想不到,吃海豹肉居然成了一種生活日常。
而最令他震驚的,莫過於自己的露米婭。
“這女孩真不愧是個薩米人。什麽?生海豹肝別有風味?呸!腥味兒算什麽美味。”
但對海豹肝情有獨鍾的露米婭,而今確實有這重要的工作——擔任老師。
那些木棚子食堂被加固了,所謂加固物實際就是積雪和冰塊。漏風的棚子歪好成了封閉場所,此地充當教室再合適不過。
說來非常奇怪,而今就是善於養鹿的薩米人露米婭,開始操持著祭司木板,給一大群孩子講述羅斯人的歷史。
什麽是羅斯部族?
什麽是思維亞部族聯盟?
什麽又是丹麥人?
還有神秘的東方民眾?
現在的露米婭是一個輔助性的角色,真論到教學,留裡克必須親自出馬。
在這裡,留裡克暫時所教授的最重要的內容,就是歷史,或者說是“過去的故事”。孩子們將它當做故事來聽,在昏暗的油燈下,留裡克看到的是一張張瞪大的眼睛。一瞬間,一種為人師表的快樂浮上心頭。
就是令他有點遺憾,能在這裡接受學習的,除了自己的女仆外,男孩的數量隻手可數。坐在此地的男孩皆為自己的親信,他們不一定是真的為了知識,或許僅僅是因為想和老大關系更緊密
既然如此,留裡克乾脆告知大家,所謂的“人類世界”並不是所謂世界樹上的巨盤,而是一個浮在水面上的大球。但是,想要讓孩子們抽象的明白世界的面貌真是太難了,為此留裡克也不得不編造一些故事,以便自圓其說。
大量不可思議的說辭倒是令露米婭高度緊張,她覺得“神之子”的話就是真理。
她覺得留裡克就是自己的男神,她眼神裡有的就是崇拜的目光。
當然,所有的女仆態度出奇的一致。主人,就是最偉大的人。
留裡克覺得這樣的生活安逸極了,自己暫時不能給部族所有的孩子教授知識,能夠把自己的女孩們教明白,也是莫大的好事。
因為這裡的女孩們,她們是女仆不假,留裡克並不覺得自己的腎是無敵的,自己的確可以索要一些女孩的婚姻,這裡絕大多數的女孩,她們就只是女仆,僅此而已。她們將以完全純潔的姿態嫁給部族的男孩,留裡克相信,這些掌握一些知識的女孩,必將首先教育她們自己的子女。
留裡克比較著眼於下一代,畢竟十年育樹百年余人,比如普魯士老國王用了半個世紀才真正完成全國的義務教育,教育的事必須要有,就是急不得。
安逸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
女仆們每天有大量時間忙著製造肥皂,完成了計劃工作後,再接受留裡克的文化知識教育。
至於部族裡的一群男孩,他們目前就是忙著玩雪。或是跟著漁民父親去抓海豹了。
部族的五戶鐵匠繼續著叮叮咣咣,他們套著皮質圍裙,站在火爐和鐵匠台前,在熱力之下工作。
鐵匠的汗水不時墜入爐火,引出強烈的劈啪聲。
今年的情況對於克拉瓦森一家很不一樣。
“爸爸,我們放棄了別人的訂單,真的正確嗎?我還想著繼續打造鋼劍。”正在拚命打彎鐵條的卡威,情緒上有些不滿與疑惑。
埋頭翻弄悶燒中的海綿鐵的克拉瓦森,並沒有直面兒子。
這位老鐵匠埋頭說:“我和留裡克做了約定。五十副鋼臂十字弓,我必須在冬至大祭前完成。”
“可這個工作量並不小啊。我們還要製作一千支特殊的箭矢。爸爸,我們是製作劍與矛的鐵匠,不是弓匠。”
“我們也從來不是弓匠。聽著,卡威。”這時候克拉瓦森才抬起頭,他手裡也操縱火鉗,把發紅的海綿鐵拿出來,拎到鐵匠台上:“不要再廢話了。今年冬季,製作鋼劍的夥計交給那些同行,我們就專注於完成留裡克的訂單。你不用遺憾什麽,五十副十字弓還有箭矢,我們照樣掙五十把鋼劍的錢。再說了,這次你我都不用擔心客戶拿不出錢。留裡克他是最富有的!”
“這道也是。”卡威皺著眉說道:“不過,我還是喜歡打造寶劍。一個男人就該有自己的劍,要用劍和盾去戰鬥。”
“算了吧!卡威,你是鐵匠,不要有什麽戰士的想法。我們就是單純的打造武器。什麽是好武器?能殺死敵人的就是好武器,這和榮譽毫無關系。我們現在做的十字弓交給卡姆涅,這孩子都能操縱它殺死一名兩個stika(接近兩米)高度的壯漢。”
“好吧。我估計這東西能輕易打穿厚船板。要是卡姆涅都能殺死一個壯漢,他能被稱為英雄吧。”卡威聳聳肩,把一支已經打造成弧形的、還處於熟鐵狀態的弓片,塞進了專為悶燒滲碳的新爐子裡。
卡威更是嫻熟的吹上一記口哨:“卡姆涅,把炭塊拿來,剩下是你的活兒。”
僅有七歲的身形單薄的卡姆涅,急匆匆抱著一小藤筐的炭塊跑近爐膛,一邊往裡面塞炭,一邊回應剛剛卡威的話:“留裡克大人發明的武器是最好的,我會用它殺死所有看到的胸,然後把……把熊皮獻給我的大人。”
“就憑你?好吧,也許你有機會。”卡威搖搖頭,看著整個人都要鑽進爐膛的小孩卡姆涅,便就拎著鐵錘,和父親一道,開始了塊煉鐵的鍛打。
鍛打塊煉鐵是製作鋼臂十字弓的第一步,接著卡威也要參與青銅零件的澆鑄,和橡木槍托的加工。
打造鋼劍,那就是不停的悶燒與鍛造的過程。可這製作十字弓,裡面的工序真是複雜極了。卡威,他內心裡寧可更多的敲打鋼片,也不喜歡當前五花八門的繁瑣工作。
整個克拉瓦森家沒有任何一人是悠閑的, 甚至是懷孕的莉莉婭。
這位年齡勉強十六歲的諾夫哥羅德姑娘,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而今是皮衣也無法遮掩她顯懷的本質。
但她仍舊肩負給自己家撈錢的重要工作,就是製作玻璃器,以及製作蒸餾酒。她甚至覺得僅就賺錢而言,何必丈夫、公公,乃至自己未來的兒子,要光著膀子奮力打鐵?
製作玻璃器不是更賺錢嗎?用山區很容易收集的晶瑩剔透的小石子,加工成透明的杯子,一番不是很複雜的加工,就能賺取相當於一把劍的收入。
她知道自己無權對男人的工作和決定指手畫腳,這番就隻好悶著頭忙於自己的事。
並默默等待羅斯人在冬至日的光明節。
整個羅斯部族,也在翹首以盼光明節,乃至大首領必然會在節後發布的新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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