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羅斯人擺出了前所未有的進攻陣型。
陣型的各種細節,真可謂充滿了留裡克的想象力。
或者說只有能夠擺出這樣的陣型,才可稱之為一支軍隊。而自己的羅斯人部族以往施行的戰鬥,與今日的一比,那和打群架無異。
本次作戰,留裡克覺得自己的族人們終於真正意義上實現了多兵種配合,也就是攻城部隊、重裝步兵、輕型步兵和弓弩手的配合。
就像是一輛裝甲車後往往會聚集著一批步兵,這裡的裝甲車就是一個堅實後盾,它的裝甲能硬抗相當多種類的炮彈子彈,它龐大的身軀,亦是掩護了眾多步兵。
羅斯人則以巨大的木盾(高和寬都接近兩米的薄木板盾)做掩護,持巨盾的壯漢以一步一個坑的姿態,以近乎於平日走步的速度,逼近敵人的山堡城牆。在壯漢的身後幾乎都聚集了二十名劍盾手。
由於沒有灌下大祭司調配的精神亢奮藥,他們還不能稱之為狂戰士,卻實實在在是攻堅力量。
他們皆頭戴青銅、鐵盔,身上不但穿戴皮甲,外面還套了一件鎖子甲。奧托將隊伍裡最精銳的、武器裝備最好的六十余人,按照留裡克的要求作為攻堅主力。
因為他們強悍的裝甲,留裡克相信敵人的箭矢根本無法破防。所以,他們在攻入敵人村莊之前,首要任務是吸引火力。
一個被大盾掩護的攻城錘,才是真正的進攻核心。
這一被加工製造得很好的攻城錘,它被捆上麻繩,麻繩上套著細樹枝。多達十名戰士靠著健康,將其扛起來。在他們的身邊,又有一批劍盾手掩護。
最終陣營的後方,幾乎都是弓箭手了。包括一度戰敗的鯰魚之主部落民,他們聽從羅斯人的命令,操持起短弓奉命後方掩護。
為了獲得功勳,也為趁早結束這場戰鬥,留裡克帶著自己持十字弓的傭兵,就跟在攻城錘附近。
羅斯大軍氣勢洶洶而來,腳步甚至引得大地在震動。
梅察斯塔一直在觀察著瓦良格大軍的動向,他覺得阻擊的時機已經到來。
“他們到了!快點射箭!”
頃刻間,城牆上與城牆後的所有弓手,他們搭弓於左手,以較大的仰角瞄準天空。
接著,第一波箭騰空而起。
他們是近乎於同事間展開拋射,箭羽劃破空氣,整體傳來一陣呼呼聲。
奧托知道這是什麽,他嚴肅的大聲吼道:“箭來了,準備迎擊。”
所有持盾的羅斯戰士,皆以圓盾抵住自己的腦袋,那些雙手端著巨盾的人,近乎於將盾整體托舉起來。
很快,沒一張巨盾之下,迅速聚攏了七八名戰士。其後的人們也都各自舉起自己的木盾,排列成非常密集的陣型。
大家相信,留裡克說的這種防禦套路,是可以很好抵擋住敵軍的箭的。
留裡克本人,也在他的傭兵組成的環形盾陣的庇佑下。哪怕傭兵使用血肉之軀,也要為主人扛住箭襲,結果灰松鼠部落的第一波箭雨,完全沒有落在留裡克所處的區域。
大量的箭矢落在了羅斯人的各種盾牌之上,拋射的戰術給了箭強大的下墜勢能,然骨箭簇的事實無法彌補它的劣勢。
一部分箭矢出擊羅斯人的盾牌即發生爆箭,箭杆紛紛折斷,骨箭簇在木盾上鑿出深深凹痕後,也都被彈開。
此箭雨根本沒有給進擊的羅斯人造成任何傷害,反倒是使得羅斯人繳獲了一批還能用的箭。
見得敵軍還在緩步前進,梅察斯塔隻好命令自己的手下繼續射箭。
但是,這分明就是一種徒勞的反抗。
第二波箭雨又來了,這一次只有極個別羅斯戰士遭受完全可以忽略的擦傷。
等到第三波箭雨,刻意出於陣型後方的留裡克,他終於遭遇到敵方的攻擊,只是攻擊毫無效果。
耶夫洛的盾為自己的金主擋住了兩支箭,偏偏有一支箭意外打穿了他的麻布外衣,這令他非常生氣。
箭矢就掛在耶夫洛的衣服上,留裡克也得以零距離看清敵人箭矢的模樣。
公平的說,箭羽做得很漂亮,它漂亮就意味著符合空氣動力學,就是箭頭嘛……
所謂箭頭,它壓根就是小動物的腿骨打磨而成,中本是容納骨髓的中空結構,成了極好的套環。它畢竟是骨頭,磨得越鋒利,反而更容易撞到硬物崩裂。
“主人,我們的兄弟看來就要走過最艱難的路。接下來就是攻城大戰了。”耶夫洛囑咐道。
被盾牌保護很好的留裡克,透過傭兵盾牌的縫隙,看到了三個“方塊”已經抵近敵人的牆。
“他們做得好。兄弟們,我們也要采取行動。記住!我們的任務就是用十字弓,把牆上的斑鳩全部打下來。”
耶夫洛點點頭,接著一聲怒吼:“兄弟們,主人已經下命令了。我們開始行動。”
戰鬥欲完全被調動起來的留裡克更是一聲吼:“擊中一個敵人,賞一枚銀幣!”
身處於戰地,大家的精神本就高度亢奮,一聽還能掙錢,傭兵們隻想著用十字弓大開殺戒。
留裡克的傭兵迅速開始擺起線列陣,他們和接到攻擊命令的其他弓兵一道,開始了火力反製。
凱哈斯本來覺得羅斯人軍隊會在強攻時遭遇傷亡的,結果他們的推進一切正常。
他便以古芬蘭語言激勵自己的族人:“鮭魚的主人們,現在是向羅斯人表明我們力量的時刻了。我們要打敗松鼠佬,向他們射箭!”
留裡克看到,那些仆從部隊開始將繳獲的箭矢再發射回去。由於作戰雙方都處於弓箭射程范圍內,戰鬥終於變得白熱化。
耳畔傳來嗖嗖聲,緊接著,又是牆後族人的哀嚎。
梅察斯塔扭過頭,以悲憤神色看著到底的族人,尤其是其中中箭的女人。
危局之下,一些族人的死活他已經不能考慮。
他扭過頭,親自操持短弓射擊,嘴上更是叫罵:“你們這個該死的家夥,竟用木盾保護自己。”
縱使是換上了鐵簇箭,梅察斯塔發現自己也不能打穿進攻者的大木盾。
反倒是城牆上的弓手們變得膽怯,只因他們看到有同伴中箭後,掉下城牆。
更糟糕的事情正在發生。
梅察斯塔的耳畔盡是敵軍的吼聲,透過樹林的陽光照在敵人的金屬頭盔上反射的光芒,更加令人畏懼。
“這倒地是怎麽回事?他們有些人身上插著好幾支箭,怎麽還能戰鬥?”梅察斯塔大呼不解,他的族人心裡就只有恐懼了。
隨著聽到地方陣營裡居然傳來了自己能聽懂的語言,結合那些人的作戰方式,梅察斯塔已經確定了,那些家夥就是傳說中被毀滅的鯰魚之主部落。
“該死的沃伊瑪卡沙德,你騙了我。他們那裡是被殺,分明是投降了瓦良格人。”咬緊牙關,梅察斯塔在嗖嗖聲中無視亂飛的箭,他抬高弓,以幾乎擰斷弓弦的姿態發射出一支鐵箭。
這一箭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鮭魚之主部落一名弓手的腦袋,鐵箭簇砸穿了腦殼,整個人當場死亡。
凱哈斯吃了一驚,想不到敵人竟有如此之神射手。
許多弓兵慌了神,凱哈斯大吼道:“都不要亂!繼續射箭。”
見狀,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情況留裡克難以不緊張,他的心臟在狂跳,想必自己的位置已經不安全。
既然自己都不安全了,那麽帶著主力主攻敵人城門的父親,豈不是更加危險?
總是老爹不但穿戴皮甲,又披著一件鎖子甲。倘若敵人的鐵箭簇是近距離射擊,留裡克相信老爹還是能遭遇到致命傷。
奧托,在自己長大之前,他不能死!
留裡克踏出堅實的步伐,他會有些混亂的仆從部隊吼道:“不準亂!想想你們的女人和孩子,你們現在是為他們安危戰鬥。給我繼續作戰!”
這麽一說,鮭魚之主部落戰士分清了利弊,在火力壓製暫停一段事件後,又恢復射箭。
可以說,梅察斯塔用自己的個人能力,為防守的族人們爭取到的一丁點時間,並沒有取得什麽戰術優勢。
現在,明顯又一群瓦良格人,在大量盾手的掩護下,開始強攻村莊的大門了!
灰松鼠部落的戰士們非常清楚,倘若大門洞開,一大群穿戴鎖甲,高舉鐵劍、鐵斧的家夥衝進來,所有人都要喪命。
大量箭矢瞄準攻擊大門的羅斯人,包括指揮撞門的奧托,都成了重點攻擊對象。
羅斯人的攻城錘衝撞開始了。
先是十名戰士在劍盾手嗷嗷叫的掩護下猛衝,大樹乾以強悍之勢撞擊禁閉的大門。僅此一擊,正面牆都在顫動,不少灰松鼠部落的弓手乾脆被震得坐下來。
腳滑跌倒的梅察斯塔感慨自己又失算了,縱使自己用雜物堵住了大門,敵人只要繼續撞下去,大門或許不會被撞開,整個牆可是被震塌了。
畢竟灰松鼠部落所謂的圍牆,它的核心構築材料,就是扎進土層的大樹乾啊。
羅斯人開始喊著號子,以大樹乾撞擊木門,這裡的奧托完全成了指揮著,自然他也成了眾矢之的。
好在那四面巨盾為攻城部隊構建了一個“龜殼”。盾上已經插了大量的鐵簇箭,灰松鼠部落戰士仍未擊穿羅斯人的裝甲。
但是,確實有十多名試圖通過梯子爬牆的羅斯戰士受傷,並跌落到牆下,撞到了已經凍成冰坨的之前攻城者的屍體。
見得地方大門遲遲沒有撞開,見得自己的族人正早遭遇傷害。
顧不得那麽多的留裡克決定冒險。
“耶夫洛,帶著兄弟們跟我走!”
耶夫洛大驚:“大人,我們就在這裡射擊才是安全的。”
“閉嘴!我們安全就是兄弟們的危險!現在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耶夫洛咬了咬牙,大聲質問:“你要做什麽?”
“我們靠近城牆,近距離射殺那些可惡的斑鳩。”
“那太危險了。”
“閉嘴,我是你的主人,聽從我的命令。”
耶夫洛從未見過自己的小主子如此果斷,甚至是一種魯莽。他的確一度懷疑主人因為過分的仁慈缺乏勇武,也許是見識到真正的戰陣,整個人變得非常勇敢了。
耶夫洛還能怎樣?只能帶著兄弟們,手持十字弓奔向戰鬥一線。
留裡克自覺位置已經足夠,腳步停了下來。
“就在這裡!持弓!發射!”
加上留裡克自己,二十名十字弓手向著城牆上的目標發動了齊射。
站立式射擊的後坐力令留裡克猛然後退,其他人的身體也都為之顫動。
二十支重弩箭飛出去了,它們每一支實際都接近二百克,其儲存的動能驚人。
隻此一輪齊射,就有多達十名灰松鼠部落弓手被射殺,並全部跌落下去。
梅察斯塔雖是幸免於難,他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支恐怖的鐵簇短箭打穿了掩護的牆,差一點自己也被擊中。
留裡克自感佔了便宜:“兄弟們,上弦。”
說罷,他把自己的十字弓扔給耶夫洛。
耶夫洛雙腳踏著弓臂,以戴著手套的雙手,用全身之力將此鋼臂十字弓上弦,迅速安裝箭矢後交付自己的主人。
近一分鍾的時間所有人裝填完畢,又是二十支弩箭發射。
新一輪的弩箭打擊,愣是打掉了補充到城牆上射擊的弓手。
如若城牆鮮魚城門被攻破,今日便是所有人的末日。開始有部落女人持弓上城牆, 接替戰死的男人繼續作戰。
一個小巧的身影順著腳手架的木梯爬了上來,她是一個女孩,身背短弓,褲腰帶上還別著幾支箭。
見狀,梅察斯塔大驚失色:“賽波拉娃,你給我下去,給我藏起來!”
“不行,我也要戰鬥。”女孩執拗的說。
“你給我滾回去,你太弱小了。”
不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的力氣只能艱難拉開一把獵弓,至於用它獵殺小動物都是極度困難的。
小女孩賽波拉娃還是爬了上來,然而留裡克率部發射的新一輪箭雨又開始新的壓製。
混戰之中,羅斯人不會因為持弓射箭的是女人就仁慈。開始有女弓手遭遇傷亡。
被弩箭砸得炸裂的木屑,也震撼了根本不懂何為戰爭的小女孩賽拉波娃,她鼓起來的勇氣被徹底摧毀,就在城牆上驚恐得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