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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是越來越冷,留駐在漢堡的羅斯軍戰士們愈發地思鄉。
那些還滯留在此的丹麥人原則上都在等拉格納大王的消息,等待的過程令人愈發無聊,留在薩克森人的領地過冬絕不是個好主意,他們想要回西蘭島和家人們團結。
丹麥人私底下串聯,所謂一旦第一場雪降下,兄弟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局勢對於羅斯軍一樣非常糟糕。
羅斯軍內有著羅斯人、芬蘭人、斯拉夫人,以及少量的瑞典和約塔蘭人戰士。阿裡克、耶夫洛和梅德韋特,單位將領可以將訓練有素的戰士們約束好。但戰爭從今年春季開始,從遙遠的北方一路打到這裡,難道進入冬季了戰爭還要繼續?
尤其是斯拉夫戰士,大家互相以故鄉語言滴咕,所謂今年冬季怕是沒法回老家了。
如果是孑然一身的壯年戰士,四海為家不足惜。
他們偏偏都有父母也多有妻兒,他們對種地有著極強的執念。即便大王在糧食供應上一直非常穩健,他們仍是極為擔心老家親人的狀況。
大王免除今年賦稅是德政,兄弟們都在這場戰爭撈到了戰利品。
那麽,金秋糧食收獲是否順利?自己作為壯勞力倘若未歸,明年的春耕是否會遇障礙?
所有人帶著複雜的情緒就在漢堡過起日子。
他們在積極生產,尤其是在入海口搭建了煮鹽作坊,又選擇一處良地設為暫用的碼頭和船隻泊地,以滿足拖網捕撈到的大西洋鱈、鯡在岸上立即加工。
因為是聯盟的關系,羅斯軍和丹麥軍皆與薩克森人保持了距離。
在對抗法蘭克騎兵得勝後,薩克森人武裝實現武備升級。公爵柳多夫得到了大部分本土貴族的實實在在的支持,後者又擔憂法蘭克人事後報復,大量村莊民眾拖家帶口,在貴族老爺的帶領下不為深秋寒冷遷移到漢堡附近。
如此一來,柳多夫拉出來更多的民兵戰士,又從中挑選出一些足夠強壯者為精銳軍士。
漢堡成為反抗與自由的象征,這片區域的薩克森人口迅速突破到五萬人。
新來的薩克森人都來自易北河南岸區域,他們劃著小船渡河,再遷移到漢堡後,貴族宣布效忠,柳多夫旋即命令他們開辟荒地建設新村莊,又令他們將新開墾土地改造為良田,以後就居住在這裡。
所謂交換,
這些順應時勢的貴族及其卷屬在繳納今年的“對諾曼人貢品”後,以後就是多年免稅。
免稅固然是好事,他們迫切需要的是安全。事到如今,因薩克森全境舉起反旗,任何落單的村子都極大概率遭遇法蘭克人恐怖報復,唯有抱團去年才是良策。
何況羅斯人的大軍還駐扎在這裡。漢堡地區距離丹麥邊境長城很近,薩克森語丹麥解圍互相保護的同盟,顯然此地已經是非常安全的存在。
柳多夫非常滿意現在的局面,他可以斷定,未來會有更多的人遷移到漢堡地區。
當一個國家領地巨大而人口過少,君主就要優先控制領地的民眾,要避免廣布定居點,而是設立一些關鍵城池再定點安置大量人口。
柳多夫即便是處於未來征稅、征兵、操持宗教事務等事宜,也需要盡量將人口吸引到漢堡地區。
他已經這麽做了,自然也有著特別的隱憂。
“我沒有更多的資本。如果路德維希大舉討伐我,一旦戰敗,就是整個薩克森的毀滅。我必須勝利。”
他嘴上不說,也是希望留裡克趕緊將南征打劫的大軍趕緊帶回來。那位年輕的王善於征戰,若沒了他指揮盟友軍,柳多夫是真的害怕路德維希。
即便因為廣招壯丁的舉措,薩克森公國名義上的軍隊已經膨脹到了一萬人。
因繳獲了大量的鐵器,鐵匠將各種形狀的鐵燒軟後打砸成寬葉的矛頭,配上橡木杆就是一把矛。到處都是薩克森長矛手,此不僅是唯一能快速武裝大軍的手段,也已經子啊戰場生證明了集合矛手的確能遏製法蘭克重騎兵的衝擊。
這些軍隊仍不能給予他自信。
他期待著更多的援軍,也期待著凜冬到來。
難道法蘭克人還會在冬季發動強襲?
至少還沒有消息證明存在氣勢洶洶殺奔過來法蘭克大軍,如同奇跡降臨般,柳多夫迎來了特別的盟友。
一條大船從西方而來,它的主桅杆飄揚著紋路怪異的烏鴉旗。
此乃一艘阿芙羅拉級風帆巡洋艦,實為卡拉維爾型帆船的大改。它有著超越時代的適航性,只是它已經下水多年,在擁有著的手裡這些年也缺乏維護。
橡木船殼上有著大量奇怪的痕跡,皆證明此船其實去過很多地方。
在高聳的船艏上站著兩人,他們皆蓄著怪異辮子的胡須,又皆是與年齡完全不相配的大光頭。
另有一艘幾乎一模一樣的大船跟隨著她,只是桅杆上飄揚的是正兒八經的羅斯旗幟。
懸掛渡鴉旗正是來自維京約克王國的海軍旗艦巴爾默克號,船艏站著的正是國王比勇尼和其弟弟弗洛基。
卻說這船的船長休息室裡還坐著兩位被暈船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一對父子。
這對父子穿著頗為講究,寬松的毛氈外套扎穩牢皮帶,靴子皆是發黑的牛皮縫紉。
父親有著略卷曲的頭髮,其上戴著一頂黃金王冠。他的左側一宿空空蕩蕩,證明其左臂的消失。
兒子身形單薄一些,身材已有其父般高大。看起來弱不禁風又有木訥之感。
他們就是諾森布裡亞的國王埃恩雷德,以及太子埃拉。
曾經的小男孩已經長大,可惜屬於諾森布裡亞的輝煌時代已經終結。
埃拉是唯一的王位繼承人,倘若父王離世自己自然要順利極為,那麽到時候是否要繼續保持對羅斯人和約克王國那群挪威人保持臣服於合作呢?他當然希望恢復已經逝去的偉業,奈何自己未來能繼承的也就是一個非常微小的小王國罷了。或許唯一能改變的,就是終止每年對羅斯人的三十萬磅小麥的進貢。
自從832年王國大失敗後,王國向羅斯屈辱媾和已經過去整整八年。
人口損失很多導致縮小的諾森布裡亞實力萎靡,每年的進貢又遏製了王國的發展。南方的麥西亞也是一片大亂,貴族們爭奪王位自相殘殺,直接引得更南方的威塞克斯蠢蠢運動。
向羅斯臣服是一個無奈,作為國王的埃恩雷德現在更需要做的是在愈發波雲詭譎的時局下,竭力保持自己家族的權勢,竭力保住諾森布裡亞作為一個國家而存在。
他本人和羅斯探險家、禦用海盜、事實的外交使團第一人的斯普尤特有著不錯的私交,這次其索貢之際拿出羅斯王的親筆所書的邀請信,無疑動了去歐陸的心思。
這便坐著隔壁約克王國的大船渡海向東,並沒有耗費多久就橫跨北海,以幾乎筆直的航向直接衝到易北河入海口。
此舉對於埃恩雷德和埃拉都是無法想象的!過去不列顛的貴族要去歐陸,多是從狹窄的加來海峽抵達法蘭克,那海峽窄的可以一眼望去對岸,或許強壯的男人可以直接遊過去。此航線非常短,一條小船即可順利渡海。
這是埃恩雷德第一次乘坐維京人的大船,上船不久就為海面顛簸折騰得萎靡不振,而今終於停泊,他迫不及待就要上岸。
於是當這對國王父子走出船艙,放眼望去旋即看到驚人的場面。
“爸爸,這裡到處都是維京人的船!他們像是在捕魚?他們,都是戰士。”埃拉謹慎又膽怯,隻好小聲滴咕。
“是……我看得出。很多年沒見,羅斯人居然已經這麽凶殘了?這裡不是薩克森人的領地嗎?我明明也受到薩克森公爵的邀請。”
比起這兩位,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就是單純的精神亢奮。兩位有著千言萬語想和留裡克好好絮叨,也迫不及待見到自己的親妹妹諾倫。
兩人很清楚這個時間節點意味著什麽。
妹妹諾倫即將或是已經做了母親,兩人將做舅舅,實在是大喜事。
當然,一位老朋友已經在河口等著他們。
阿裡克就待在這裡,倒不是他收到了什麽信息去接應比勇尼一行,他在這裡監督煮鹽的工作,尤其監督那些雇傭的薩克森人勞動力,謹防他們偷懶。
大船拋錨立在河口又釋放小船,人們陸續完成登陸。
已經八年未見,由於過去在戰場生並肩作戰使得比勇尼記憶猶新,他仍是一眼看到了正值壯年的阿裡克。
“是你!阿裡克!我認識你!”比勇尼大笑中手指著老戰友,也無所謂什麽國王的威儀,張開臂膀迎面走去。
此舉一度令阿裡克大為詫異,但看到那桅杆上飄揚的旗幟,還有這迎面走來家夥那過於顯著的青藍花紋的大光頭,一些古老的記憶被喚醒了。
“你?總不會真是比勇尼兄弟吧。”
“正是我!你說話何必謹慎呢?!”
兩位年齡相彷的男人先是互錘一下胸膛,罷了有擁抱在一起。
兩人不止是過去的戰友,而今也算是親戚。使勁再拍打一番老夥計的後背,比勇尼當即問道:“我留裡克兄弟何在?我妹妹諾倫怎麽樣了?聽說她要做母親了,孩子是否安全?”他罕見地絮叨起來,問題接二連三,弄得阿裡克隻好盡量解答。
如此,比勇尼略帶遺憾:“留裡克沿著海岸線去襲擊弗蘭德斯人,這種好事怎麽不叫我?也罷,我還是先見到我妹妹為好。”
比勇尼確實有這千言萬語要直面留裡克好好說說,尤其是他身為約克國王在不列顛的一些治國作為,將設得蘭群島完全控制,乃至與卑爾根地區的挪威人越來越深的聯系。以及和盤踞在愛爾蘭的維京頭目索爾吉斯先是衝突又互不侵犯這些事情。
弗洛基一樣要和留裡克好好說說另一件事,一件極為關鍵的大事,甚至那是自己與留裡克兩人的秘密。
所謂,那個被留裡克“預言”的極北的島嶼,已經被他發現了!
阿裡克再拍拍老夥計的後背:“我們大軍的營地都在薩克森人的漢堡,當地的大貴族向你寫了信件。你應該知道,所有北方人都在今年向法蘭克宣戰,一度被奴役的薩克森人也起事。這裡到處都是機會,還請你趕緊抵達漢堡。”
“很好!我需要的就是一些挑戰。”突然,比勇尼又勾下頭邪笑著問一句:“那些法蘭克人應該很富裕吧?”
“那是當然。”阿裡克想都不想就說。
“很好,我先在岸上休息一陣子。還有,再給你介紹兩個人。”
阿裡克清楚那封信也邀請了諾森布裡亞國王,想不到國王和太子都來了。
一個戰敗的國王穿著華麗,甚至還帶著一些衛兵。衛兵著裝皆偏橙色,還舉著一面紅橙相見的旗幟,顯得他們儀容非常規製。
區區一個戰敗臣服的小國王,豈能有這種排場?!
阿裡克可沒給埃恩雷德父子任何好臉色,到底他們是客,隨口嚷嚷幾句後完全懶得和他們說話。
正好,埃恩雷德也不想和除留裡克以外的羅斯貴族多嚷嚷些什麽,即便眼前的男人是留裡克的大哥。
雖說埃恩雷德完全不知道這些年羅斯已經擴張成北歐巨無霸,所謂除卻卑爾根地區以外的北歐不是羅斯的領土就是勢力范圍,見得河口盤踞著大量羅斯軍隊,他也下意識保持冷靜,感慨羅斯軍的規模,以及其中數量驚人的年輕面孔。
他猛地想起多年前留裡克的威脅,所謂羅斯的婦女都在大量生育,又說什麽羅斯是全民皆兵,孩子長大就是戰士。現在,過去的那些幼童已經長大,羅斯果真有著源源不斷的兵源,而今看到的搞不好仍然只是其大軍的一小部分。
從現在開始就要乘坐劃槳長船直奔漢堡了,埃恩雷德父子警惕地觀摩周遭的一切。他們知道薩克森公爵本質是威斯特伐利亞伯爵,其人就算有著薩克森大英雄維杜金德的血統,那也是背叛了法蘭克。可以說此乃惡毒背叛,換一個角度又是爭取擺脫奴役的壯舉。
他的諾森布裡亞何嘗不希望擺脫羅斯人的索貢呢?公平的說埃恩雷德很佩服柳多夫賭命的反叛,至於是否如信件邀請的那樣承認其公爵地位,還是要商量一下。
有些古老的記憶是忘不掉的,即便它已經過去三百年。
但三百年真的算古老嗎?
漢堡這片地區三百年前就是盎格魯人的領地,後來不過是舉族渡海罷了。盎格魯和薩克森在歐陸的時候就是鄰居,後來渡海在不列顛建立過度也繼續是鄰居關系。雖是鄰居,彼此的戰爭此起彼伏。
大量薩克森人根本沒有離開,現在他們發動復國戰爭,埃恩雷德心底裡是支持的,處於政治謹慎的考慮他還要多觀察,但見到柳多夫後暢敘歷史是必須的。
越是深入內河就越是看到大量聚落,那些房舍幾乎都出現在易北河的北岸,埃恩雷德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
終於,一位有廣袤木圍牆、又有著鐵索浮橋的城池出現了!
在城市外圍又是連片的木棚,大量的木杆杵在地上,飄揚得盡是白底藍紋的羅斯旗幟。
這裡到處是羅斯人、到處是薩克森人,漢堡已經成為雜居的存在?
埃恩雷德此生第一次踏足薩克森人領地,他的鬥篷紅橙相間,衛兵一身橙色偏黃著裝,旗幟亦是紅橙色塊組合,再搭配他的金冠,成為極為醒目的存在。
柳多夫站在高地一眼認出此必是一位異邦的貴族,便親自帶著衛兵出城來迎接。
就在成為,薩克森公爵柳多夫,領來了諾森布裡亞國王及太子,以及維京約克王國大王比勇尼。
禿頭的約克國王信仰奧丁,這不是什麽問題。畢竟法蘭克人對著同樣信仰天主的薩克森人舉起屠刀,信仰果然不是發動征服戰爭的理由。
柳多夫在見面的第一刻就表達了希望維京約克王國對於薩克森公國的承認,如此唐突的懇請弄得比勇尼覺得有人在教自己做事。
比勇尼並無作答,甚至對這位公爵不願多理財。他以諾斯語直白地要求:“任何的事等我兄弟留裡克回來再說,他要如何我也如何。我現在隻想找到我妹妹諾倫!”
比勇尼如此作答不就是明示嗎?
柳多夫毫不生氣,以偷著樂的態度,安排親自帶領比勇尼一眾去城內拜訪留裡克的妻子諾倫。
他對諾森布裡亞王和太子的態度極為友善,雙方的語言也毫無障礙。
柳多夫對斷臂的埃恩雷德依舊畢恭畢敬,須臾,一位穿戴黑色罩袍的老人舉著鑲嵌十字架的木杖走來。
北方聖人埃斯基爾,他直接展示自己的身份,著實令埃恩雷德大為震撼。
埃恩雷德急忙半跪下身子,有要求埃拉照做。他親吻埃斯基爾枯老的手背,直言“pada”。
“請起來吧,我的孩子。你是來自不列顛的王者,遇到任何的磨難都沒有喪失光榮的信仰。天主與你同在。”
畢竟法蘭克也沒有幾個主教大區,埃斯基爾管理者整個北方大區,或者說科隆主教區以北都屬於北方主教區。埃斯基爾的地位超越不列顛所有主教,甚至他還有著晉級教宗的機會,當然這種機會已經變得極為渺茫了。
埃斯基爾能站在這裡,等於就是支持薩克森復國。
本來柳多夫還要好生考慮一番的,他已然明白了主教大人的態度,自己的猶豫不決已經沒了意義。
約克國王和他的維京夥計們不屑於位臨高塔暢談,柳多夫遂與埃恩雷德好好聊聊。
雙方聊了很多,甚至聊到了深夜。
這份暢談有著充分的成果——雙方互相承認統治合法性。
諾森布裡亞王國承認薩克森公國!反對法蘭克王國對於薩克森公國的入侵!
甚至談判成果被先行刻在木板上,又由北方聖人埃斯基爾作為見證人,使得他擁有了法律效益。
的確,埃恩雷德見到老頭子一個的埃斯基爾第一反應居然是下跪,就是因為這個老家夥的身份擁有著巨大的號召力和權力。
卻說這位埃斯基爾完全可以像科隆大主教那般, 將自己的主教座堂所在城市改造成軍事要塞一般的存在。他完全可以招募供養一批傭兵,可以如大貴族一樣直接控制廣大人民,所謂軍事、財政、信仰牢牢抓在手裡,成為薩克森地區的統治者,一如歷代科隆大主教做的那般。
埃斯基爾有著很大的格局,也可說的偏執,便是計劃用一生將信仰傳遍到世界的盡頭,俗世的功名利祿是對信仰的褻瀆,他就是要做一介苦行僧。
無可否認的是,他已經將漢堡定位主教坐堂,這裡就是以後的北方的信仰中心。
他雖不願意參與到貴族間的戰爭,現在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看似這是北方世界與法蘭克世界的角力,雙方都在將盟友拉過來一決雌雄。
第三方勢力之教士們如何是坐山觀虎鬥的局外人?
埃斯基爾現在可不是調停者,他有自己的立場,且越老越固執。他認為各位貴族應該順應羅斯人的戰略訴求,從此北方世界與法蘭克世界有著薩克森公國這一緩衝,彼此不接壤便是天下太平。而等到天下太平,那就是有利於教士們行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