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市高官叫馬明瑞,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書記。他在瀏覽陳麗娟播放的手機視頻時,一直眉頭緊鎖。
由於陳麗娟是在常務會即將結束時,突然向常委們提出這個要求的,所以,他等其他的常委們查看得差不多了,才最後宣布:“同志們,剛才看到麗娟同志提供的視頻讓我的心情很沉重。那個同志居然為了老人的遺產,帶領家屬們大鬧病房,引發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作為班長,建議組織對他進行嚴肅的通報批評,大家有什麽意見?”
在座的人除了陳麗娟之外,所有的常委都點點頭。
“馬書記,我有話說···”
陳麗娟剛要提出異議,不料卻被馬書記一擺手:“麗娟同志別著急,聽我把話講完。”
陳麗娟在這些常委中算是小字輩,隻好閉上了小嘴。
馬書記繼續朗聲道:“我們在譴責那位的行徑同時,也要為那位可憐也很可愛的小莉莉患者點讚。由於她是一個年齡未滿六歲的小女孩,卻不幸患上了絕症,鑒於她的高昂的醫療費沒有任何的報銷,這給她的家庭帶來了嚴重的經濟壓力。我同時建議,咱們在座的常委們都能夠為這位可敬而又不幸的小女孩伸出援手,盡一份自己的力量。你們覺得可以嗎?”
他的建議繼續得到了在座常委們的熱烈響應。
馬書記面露微笑:“嗯,咱們今天剛好要發工資。我決定為那位小女孩捐助這個月的工資,各位能捐助多少,可以根據自家的情況而定。”
“我也捐助一個月的工資。”
“我也是。”
除了陳麗娟之外,其他的七位常委都紛紛表態了。
馬書記等大家都表完態度了,才面帶微笑宣布:“很好,我現在宣布會議結束。”
陳麗娟俏臉一沉,也跟著其他常委往外走——
“麗娟同志,請你留一下。”馬書記向陳麗娟和藹地一笑,並招了招手。
陳麗娟隻好停住了腳步,並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麗娟,你剛才不是有話嗎?怎麽要著急出去呢?”馬書記看出她的情緒,便等其他常委們都散去之後,才微笑地質疑陳麗娟。
陳麗娟這時發出嚴重的不滿:“馬書記,我想不通,樊有財不僅虐待老人,而且違背老人的遺願,大鬧醫院,生硬地從小莉莉那裡要回了人家的救命錢。難道這樣嚴重的錯誤,就該輕描淡寫地得到‘通報批評’那麽簡單嗎?”
馬書記含笑道:“麗娟,那依你該怎麽處理他呢?”
“應該開除他!”
“喝,他到底犯了什麽嚴重的工作錯誤,要遭到如此嚴重的處罰?”
陳麗娟一愣:“我承認他工作上是很積極的,但既然在個人問題上大逆不道,這說明了他嚴重的人品問題。還配留在原單位嗎??”
馬書記沉吟一會,才耐心地解釋:“麗娟,你還是太年輕呀。雖然工作能力很強,但論年齡比我我女兒還小一歲,還是顯得年輕氣盛,並不知道這個‘通報批評’對一位職工意味著什麽。”
“哦,那您就教導我一下唄。”
馬書記解釋道:“所謂的‘通報批評’可不是口頭警告啊。這是要寫進他的個人檔案裡的,這就等於說,咱們這次的‘通報批評’就是他今後職場生涯的一個嚴重的汙點,是終身揮之不去的,難道這還不算對他的嚴重處罰嗎?”
陳麗娟依舊恨恨道:“我覺得就是不夠。即便他失去了今後高升的機會,那也是太便宜他了。”
馬書記繼續解釋:“我們只能針對他為了老人的遺產大鬧病房的錯誤而采取了這樣的處分。
至於他虐待老人,還是沒有任何根據的。”陳麗娟一愣:“難道醫院裡醫生在視頻裡的話,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馬書記搖搖頭:“這只能歸結為他的老人對他付出足夠多,而他和其他家屬們對老人不夠孝敬而已,所謂的‘虐待’應該有打罵老人的記錄,甚至是不照顧老人,不管老人的死活。而他們起碼沒有達到這幾條,而且把老人安排在醫院作為生命的終點。這起碼都說得過去嘛。”
陳麗娟覺得馬書記講得有一定的道理,便垂頭不語。
馬書記這時又舉個例子:“麗娟,你還記得前段時間網上盛傳的夫妻二人暴打老媽的視頻嗎?”
陳麗娟點點頭:“我當然知道。”
馬上書記苦笑道:“像這對年輕的夫婦做出這種獸性,已經讓所有的網民人神共憤了。當然,夫妻二人的原單位上也做出了對他倆開除一切公職的處分。可是,這樣做讓那位母親今後怎麽去面對她的兒子、媳婦,甚至是逐漸長大的孫子?在她的求情下,夫妻二人的單位最後不得不撤銷這樣的處罰,把夫妻二人列為了臨時工,以觀後效。這還是給人家一個機會嘛。像這對夫妻有明顯的虐待老人的證據,組織上還要根據實際情況對人家網開一面呢,更何況那位的行為還遠比不上那對年輕的夫妻吧?而且,對於那位的老爹在九泉之下希望自己的小兒子因為他的緣故而最終身敗名裂嗎?”
陳麗娟依舊不服氣:“就算不給他開除處罰,也要降為臨時工嘛。”
“哈哈哈,麗娟還是有些孩子氣嘛。我就要退居二線了。當初組織上考慮讓你接班的,因為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你還擁有眾多的粉絲呢。可是,組織上還是考慮到你還是太年輕,缺乏一些領導者的氣量,所以還要讓你再等一屆。所以,你今後的工作上可不能意氣用事呀。凡事要懂得一碼歸一碼。判斷一個人要懂得從兩面性去看。就比如那對暴打老媽的夫妻來說吧。他倆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吃了奶奶喂的葡萄才壞了肚子,因為愛子心切才遷怒於自己的老媽。他們在虐待老媽的同時,卻證明了對自己的兒子無比的疼愛。而樊有財同志雖然對自己的老爹不關心,當他的家庭還是很和睦的。並且,他在工作上還是蠻有積極性的嘛。我們怎麽因為他的不孝,就停止人家的工作權力呢?”
陳麗娟鼻孔一哼:“我覺得有些人所表現出的截然相反的兩面性都表現一個本質。那就是他(她)一個方面是偽裝的,而另一面才是真實的他(她)。”
馬書記又哈哈大笑:“麗娟你講得確實有一定道理。不過,如果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名譽一直偽裝著自己,讓自己一直做跟自己本性相反的角色,這也未必不是一種成功的做人方式。”
陳麗娟的眼神眨了眨,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馬書記,關於對小莉莉的幫助,您幹嘛隻發動現場的常委呀?就憑這幾位有限的人,對小莉莉也起不到很重要的作用啊。”
馬書記反問:“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動員全寧海市的民眾嗎?”
陳麗娟眼睛一亮:“這才是叫眾人拾柴火焰高嘛。讓小莉莉去感受全社會的溫暖難道不好嗎?”
馬書記又搖頭嗔怪:“我說你還很幼稚, 你還不服氣呢。我們的部門可不是某一家新聞媒體要做這樣的動員,因為一旦這樣做的,可就帶有一些指令性的東西了。這恐怕會湧現出大量的作秀的個人和團體,甚至會起到負面的效果。”
陳麗娟有些迷茫道:“這怎麽會產生負面的效果呢?就算是有一些裝樣子作秀的企業,但只要對小莉莉的治療有幫助,就比什麽都重要。”
馬書記不禁苦笑:“丫頭,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像小莉莉一樣不幸的患兒嗎?他們有的比這個小女孩病情還嚴重,還有比小女孩家庭更貧困的家長。我們作為政府要為一個小女孩提出倡議了,那對其他的患兒是公平的嗎?如果他們的家長帶著他們雲集在門前求助。那會造成多大影響?”
“這個···”陳麗娟漲紅了俏臉,答不上來了。
馬書記莞爾一笑,站了起來,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把我們常委班子的工資領走,去捐助那位小女孩吧。”
陳麗娟雖然在這次常委會上並沒有達到個人的預期目的,但在領取常委們的集體工資過程中,包括自己的,也有近五萬元呢。當她最終取到這些現金時,不由會心地笑了。
她這時想親自去探望小莉莉了,但鑒於自己的特殊身份,會帶來很多的不方便,於是就撥通了秦松沐的電話——
可是,她發現秦松沐的手機正在佔線,隻好耐著性子等一會。
此刻,秦松沐正跟一個女孩通電話。她就是107病房的女患者的女兒李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