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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人》第1章 那年冬天
  “噗通”一聲,我腳一滑,掉進了黑綠色的湖水中——

  冰涼的水像粘稠的沼澤一樣瞬間把我包裹起來,如同萬千根針一樣刺痛著我的皮膚,我拚命的掙扎,嘶喊,卻只有大串的氣泡冒出來,我努力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四周模糊的深綠色湖水浸透了我的衣服頭髮開始向我的鼻孔耳朵眼睛裡灌,水下的壓力推擠著我的耳膜,四周漂浮著奇怪的物質讓我難以睜開眼睛,一股淤泥死腐的味道傳到我的嘴裡讓我作嘔,隱隱約約的,我看到深水處有黑影遊走,它們可能是在等我死掉,我越沉越深,身上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感到我的皮膚已經冰冷的像一層冰了,我使勁用舌頭頂住上膛拚命想保留住胸腔裡面的那點空氣,可我喘不過氣來,本能的張開嘴,雙手抓住喉嚨,想把空氣留在氣管裡,可這都是徒勞,一大股空氣形成的氣泡從我的口中冒出來,我絕望了,我扭動著身體,想要遊向水面,可我已經把所有的力氣都耗費在了無謂的掙扎上,我感覺到我的心臟近乎瘋狂的跳動渴望著氧氣,我想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我覺得人生從沒這麽痛苦過。

  突然,就在一瞬之間,我突然發現我的身體似乎已經不需要氧氣了,我不再扭動,不再掙扎,而是安靜下來,我可以舒展的睜開眼睛,看著頭頂上打下來的光束,我的身體也不在感到冰冷,我的心臟也開始寧靜歡愉的跳動,好安靜啊,從來都沒有那麽安靜過,安靜的就像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一樣。

  年冬天真冷,冷的讓人感覺骨頭一敲就會碎掉似的,冷的讓人覺得肌肉和皮膚一碰就會分離一樣,打開窗戶遠處就是昆侖山,山頂還有皚皚的積雪,遠遠看著確實很美,可要在它腳下睡上一晚,任誰都會覺得它是個夢魘,這是個好地方,夏季的時候,每天都會準時下幾場雨,可是現在是冬天,那幾場雨就變成了幾場雪,這裡的人打開窗戶的時候,看到漫天的雪花,不會像電視劇裡那樣讚歎雪花的聖潔美麗,無論什麽,到了一定的規模都是可怕的,雪也是這樣,更何況是這樣冷的天氣,在這裡我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帶著厚厚的棉帽子和手套,尤其是在站崗的時候,你要不停地走動,不然你的腳會凍到失去知覺,穿上二十幾斤的防彈衣再站固定哨的話,真是一種折磨,就在那樣冷的天氣裡,我卻感到了一種溫暖,我沒有跟別人說過,不過就算說了,別人也感覺不到,這樣的簡單又是這樣的繁雜。

  從小到大,我一直是那麽的平凡,平凡的相貌,平凡的出身,平凡的生活,平凡的一切,似乎我的生活就像一方湖水,無波無灡,不驚不喜,我的生活完全沒有高亢的音律,壯闊的波瀾,這麽說吧,在那個‘再來一瓶’那麽普遍的年代,朋友們都是買一瓶喝七瓶的時候,我卻一瓶都沒有‘再來’過,同樣,我買了八年的彩票,朋友們都是幾十幾百的中獎,我卻依然得不到上天輕蔑的一瞥,連買彩票的妹妹都說我應該留著錢去買瓶水喝也許還能再來一瓶,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買水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我身邊的朋友也都是扔到人堆裡再也找不到,見過必忘的種。不過他們比我要好的多,起碼他們都有自己生活的前奏和高潮。有的有了女朋友,天天鬧分手,有的有了好事業,天天想自殺,我知道他們都是裝的,心裡不知有多高興,人如果有了,不說是夢想吧,心願,對,人如果有了心願,起碼生活會有點滋味。有人說,

成功就像是懷孕,人們只會恭喜你,但沒人知道你多少個夜晚被人折騰, 對我而言,連折騰都沒人折騰。  其實我並不想過早的說我的一生,因為我畢竟還年輕,過早的談論人生感覺我未老先衰似的,但是,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我的一生也基本就是這麽過下去了,也不會有什麽奇跡發生的,所以,提前趁我年輕,記性還好,還是回顧總結一下我的人生,反正早晚都是一樣的。

  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我沒上大學,沒有在陽光明媚的清晨走進教室,和先到的同學相顧示意;沒有在下課的途中邂逅美女,然後蔭下暢談,沒有在校園油綠綠的草坪上彈吉他,招來過路人羨慕的目光,為什麽我沒有上大學呢?很簡單,沒考上。

  要是較真說的話,也不是我考不上,而是時間不充足,我本來想在複習一年的,但是,就在我重整旗鼓妄圖東山再起的時候,我穿上了一身綠衣服,成了一名軍人。

  就這樣,我在本該佇立在象牙塔上對著眾生頷首微笑的年齡,坐在了西去的綠皮車上。

  在我站在隊伍中回頭看看大廳外滿面含淚的父母時,我才意識到,我將要踏上另一段旅途,開啟一段與我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們上了車,依舊混亂,那車上有悶又臭,其他人一個個的坐在座位上,當時我見了,突然想張嘴唱豬羊送到哪裡去那首歌。

  我說我衰,就是衰,我在這方面的判斷倒是精準的很,在車上我放好東西之後沒有座位了,沒有座位,這就直接剝奪了我和其他豬羊哼哼唧唧的權力,我被安排到了一排堆食品的凳子邊上,我想這回是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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