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儂打完電話,望著窗外發呆了許久。身後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是陶成成回來了。一如既往的,他背著一個大大的吉他,單手擰著書包,另一隻手插褲兜。酷勁,足足的。
“姐,家裡其他人呢?”陶成成好奇地問。
任小儂看見他今天這麽早回來,也是非常地好奇。
“姨姥姥和姨姥爺出去散步了,舅舅舅媽加班了。”小姨陶子鷺還沒回廈門,一直在外面漂著散心。陶成成這段時間從沒這麽早回來過,每次他都是最晚回來的一個,向來只有家人問他怎麽還沒回來的份。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任小儂問他。
陶成成一邊說話一邊坐到沙發,“今天運氣不好。”
任小儂也坐過去。
“怎麽啦?”
陶成成把吉他架在大腿上,鬱悶地說,“今天在海邊跟一個哥們battle,輸了。”
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任小儂不敢亂說話,省得給他添堵。兩個人都那麽安靜地坐著,彼此都沒說話。
陶成成把吉他拿出來,隨意地輕輕撥弄起琴弦,隨即吉他發出了悅耳的旋律。
“蠻好聽。”任小儂雙手架在膝蓋上,托著下巴,聽得陶醉。
陶成成翹起腿,把吉他架好,認真地彈起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動聽的吉他聲回蕩在偌大的房子裡,陶成成邊彈邊哼唱著。任小儂拿出手機,錄起視頻。
一輪明月高懸半空。姨姥姥和姨姥爺散步回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從二樓傳來美妙的吉他聲。再仔細一聽,還有孫子陶成成的歌聲。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輕輕笑了笑。姨姥爺打開大門,牽著姨姥姥走進庭院。院子裡的花兒在月光下,散發出迷人的芬芳,格外沁人心弦。
月光如水。姨姥爺微微彎腰,采了一朵粉色的百合花,將它別在姨姥姥的鬢邊。姨姥姥笑眯眯的,還問姨姥爺,“好看嗎?”
“好看極了。”姨姥爺往姨姥姥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除了張庚,任小儂還沒聽過如此動聽的彈唱。今天難得見識到陶成成的本領,任小儂無比欣喜。旋律有高有低,節奏有快有慢,一串串清脆薄亮的音符,仿佛在歡快地跳著舞。
任小儂拿著手機,走到窗邊,原本是要錄下城市的夜景,卻不經意地看到姨姥姥和姨姥爺相擁而坐,聞著院子裡的花香,抬頭賞明月。
她的手不知不覺地放下來,把手機放在一邊,托著雙頰,舉頭望著天上的圓月。
同一片天空,同一輪明月。此時此刻,沈宙站在窗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晴朗夜空中的月亮。萬裡無雲,月兒照亮了整片夜空。院子裡好像有說話聲,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沈宙還是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敲門。
“小沈。”聽起來像是任小儂媽媽的聲音。
沈宙趕緊走過去開門。一開門,便看到任玉惠手裡端著個瓷盤子,裡面裝著好幾個白饅頭。
“餓了嗎?這是剛出爐的饅頭。”任玉惠笑呵呵地對他說。
沈宙趕忙擺手,“不用不用,一般晚上九點之後我就不吃東西了。”
任玉惠蹙了蹙眉。
沈宙正納悶,忽然看到冒出一個大腦袋,是任大河的。
“你不吃夜宵?”他皺著眉頭問。
沈宙說,“我不習慣吃夜宵。”
任大河追問,“難道你不知道小儂每天都得吃夜宵,否則會餓得睡不著。”
沈宙震驚,他好像從沒聽任小儂提起過。於是,他搖了搖頭。
任大河不知道突然怎麽的,甩頭就走。連空氣都是生氣的,直嗆得沈宙一臉糊塗。
任玉惠把盤子往自己身上縮了縮,略顯尷尬地說,“那你早點睡。”
關上了門,沈宙想了想,打了電話給任小儂。她剛接電話,就覺得她說話聲音不對勁,問她:“你在幹嘛呢?”
“吃麵條。”任小儂回答,她一個人在飯廳裡吃麵條當夜宵。
沈宙問她,“你怎麽沒告訴我你有吃夜宵的習慣?”
任小儂愣了愣,不知道沈宙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沒關系,我現在知道就行了。”
他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口有些渴,枕邊那瓶礦泉水已經被他喝空了。
他輕輕地打開門,想看看任大河夫婦是否還沒進房去睡覺。
客廳裡一片漆黑,他原以為沒人,悻悻地想回屋。突然,有個聲音從他身後飄過來,“有事嗎?”
聽起來是任大河的聲音。這時,燈被打開,屋子照亮了。果真是任大河,他正盯著沈宙看。
“叔叔,請問有開水嗎?”沈宙尷尬地問。
任大河扭頭,看著桌上擺著的水壺,勾了勾下巴,“有。”
沈宙拿著礦泉水瓶過來要裝水。
“我去過廈門。”任大河突然說。
沈宙豎耳聆聽。
“那年我才十歲,帶著我姑婆去廈門找小儂的姨姥姥。去那一趟就把我嚇得夠嗆,好比登天。”任大河直搖頭。
沈宙不插話,隻認真地聽著。
“我只有小儂一個女兒,就這麽把她送給你了,我不甘心。”任大河錘了捶桌子。
這回沈宙必須說話了,“叔叔,小儂是嫁給我。”
任大河苦笑,“嫁這麽遠,那還不是當白送給你了。”
“叔叔,小儂嫁給我之後,我會經常陪她回來的。”沈宙非常認真地保證。
“有什麽用?經常?能有多經常?”任大河無奈地反駁。
沈宙想了想,說:“如果您願意,等您和阿姨退休了,我接大家去廈門養老,可好?”
任大河哽了一脖子。
“有越來越多的北方人都選擇在廈門定居,我們家樓下最近新搬來一家人,就是北方來的。”沈宙告訴他。
“不行,不合適。”任大河倔強地說。
“什麽不合適?天氣嗎?”沈宙問。
任大河很激動,站起來,說:“我不喜歡廈門。”
這話一說出來,沈宙還真不知道要接什麽話。
“你去睡覺吧。”任大河催沈宙進屋。
沈宙剛進屋,任大河拔腿就進了自己的臥室。他推了推任玉惠,把她吵醒。
“怎麽了?”任玉惠迷迷糊糊地問。
任大河暗自竊喜,差點就要笑出聲了。他小聲地說,“後天我們去廈門。”
“還去?你不是說不去了?”任玉惠聽清後,猛地爬起來問。
“小沈剛才主動說讓我們退休後去廈門養老呢。”任大河一臉傲嬌。
“那得好幾年以後的事了。”任玉惠不太能理解。
任大河懶得解釋,高高興興地躺到她身邊,說:“反正我心裡有數。”
晚上,他做了個夢。夢到他坐上了一輛七彩的列車,滿列車都是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