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愷心裡一陣難受,但不敢對傅靜悠翻臉。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自己垂頭喪氣地坐在路邊,心累。
坐了好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打電話。
沈宙正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窗外出神。手機響了起來,一聽鈴聲,並不是專屬任小儂的那個。他慢慢走到辦公桌前,看到屏幕上顯示“沈愷”。
“哥。”沈愷無力地叫了他。
“怎麽了?”沈宙覺得奇怪,“發生什麽事情了?”
“哥,我挺難過的。”沈愷居然哭了。一個大男人,突然就在街上哭了起來。
“到底怎麽了?”沈宙趕緊關心地問道。
沈愷哭了幾聲便戛然而止,自己擦了擦眼淚,“沒事,有點累。”他抖擻抖擻精神,“現在沒事了。”
沈宙拿著被掛了的手機,鼓了鼓勇氣,打電話給吳曉炤。
打了一次她沒接,他再打一次,她還是沒接。
吳曉炤來到了市婦幼,搭電梯上了住院部19樓。這裡是婦科三區,一出電梯就能看到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很像她在武漢生暢暢的那家醫院。
又一次來到了婦科醫院,這一次的心情很不一樣,除了緊張和害怕,還有無助。
她走到護士台,問道:“請問醫生辦公室在哪裡?”
護士問她,“做什麽的?”
“宮頸息肉,門診醫生給我開了住院通知書。”她拿出住院通知書,手不自覺地發抖。
護士一聽,說:“左拐走到底就能看到醫生辦公室了。”
吳曉炤對護士說了聲謝謝,往醫生辦公室那邊走。經過幾個病房,看到穿著住院病服的女病人,不禁打了個冷顫。手是冰涼的,雙腿像被什麽重東西綁住,走起路來特別費勁。
邁著沉重的步子,她敲了敲門,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什麽事?”辦公室裡坐著很多位醫生,她們正對著電腦在忙,其中一位戴眼鏡的女醫生問她。
吳曉炤走過去,小聲地問,“請問宮頸手術是在這邊預約嗎?”
醫生看她手上拿著住院通知單,便接過去看了看,問她:“這個月例假什麽時候來的?”
吳曉炤回答,“20號。”
醫生說,“最快本周五才能做手術,到時候8點來,到一樓辦住院手續後就上來做術前檢查,記得空腹。”
吳曉炤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揮之不去的害怕,她戰戰兢兢地問,“請問醫生,這個很嚴重嗎?”
另外幾個醫生轉過頭下意識看了看她,吳曉炤坦言,“因為當媽媽了,很害怕自己出事。”說著,她忍不住哽咽。
醫生能理解她的心情,安慰她,“這只是個微創手術,不用太緊張。不過記得要帶家屬,至少需要一個家屬陪同哦。”
“家屬?一定需要的嗎?能不能我自己來?”吳曉炤咬了咬嘴唇。
醫生對她解釋,“雖然只是微創手術,但畢竟是手術,是需要家屬簽字和陪同的。”
吳曉炤默默地點頭,然後離開了醫生辦公室。她走出了婦科三區,來到落地窗前。這邊擺放著許多張椅子,她隨便選了一張,拉到窗邊坐著。
居高臨下,俯瞰城市。對面就是鼓浪嶼,海面上一艘艘船兒行駛其中。眼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車流,從這麽高的地方看下去,每一輛車看起來都那麽小。隔著玻璃窗,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喧囂。
吳曉炤覺得自己好孤單,根本沒人能聽見她心底的呼喚。
她拿出手機,看到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沈宙打來的。她突然有些開心,趕緊給他回電話。
“小宙,你找我嗎?對不起,我剛才......”說到這,她頓了頓,才說:“我剛才有點忙。找我有事嗎?”
沈宙鼓起十二分的勇氣,說出了口,“姐,我跟小儂準備周五就去登記結婚。”他還是沒好意思一口氣說出來,卡住了。
吳曉炤聽到他不是打來關心她病情的,心裡有些失望和難過。
“哦,恭喜你們了。”她淡淡地說。
沈宙以為她已經猜到了,便一鼓作氣說道:“姐,我們可能需要拿房子去裝修當婚房。”
吳曉炤一時沒想起這個事情,突然聽沈宙這麽說,她鼻子一酸,“好,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搬家,可以嗎?”她有些賭氣,“如果你實在著急,我馬上就可以搬走。”
沈宙聽出她不高興,趕緊說:“不著急,姐,可以的話,一個月內可以嗎?我們先登記,裝修後,年底辦了婚禮再住進去。”
吳曉炤倔強地說,“不用,我說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絕對說到做到。”
沈宙覺得很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也不敢掛了電話。兩姐弟都握著手機,沉默了。
“姐,我幫你找房子,好嗎?”沈宙主動說。
吳曉炤忍不住嚶嚶地哭了。
“姐,你怎麽了?”沈宙急了。
“我沒事,跟你沒關系。”她一邊哭,一邊說。
“有什麽難處你就跟我說,我是你弟弟。”沈宙說。
吳曉炤說,“我在婦幼,醫生讓我周五來手術,還得有家屬。”說完,她已經哭得稀裡嘩啦了。
沈宙聽著她的哭聲,心裡很同情她。他沒有出聲,直到她的哭聲漸漸停了,他才說:“姐,我陪你,我就是你的家屬。”
吳曉炤感動地點頭,“嗯。”
可是掛了電話之後,沈宙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他一想起自己剛剛才提出要回房子的事情,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姐姐在這種時候正是需要他關懷,他卻讓她搬走。可是,只剩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過年了,他必須盡快給任小儂一個婚禮,把她像模像樣地娶進門。
兩頭都為難,他該如何是好?
很多事情,偏巧不巧。他看到手機亮了起來,屏幕上浮現出“李悅”。
“喂。”沈宙很快就接起來了。
電話被這麽快就接了,李悅奇怪地問,“你怎麽接得這麽快。”
沈宙說,“正好在看手機,有事嗎?”他假裝鎮定。
“你姐還沒打算回來嗎?”李悅問。
聽他口氣,今天好像火藥味沒那麽濃。沈宙心裡有些吃驚。
“你不來接她,她為什麽要回去?”沈宙說。
李悅支支吾吾,“我媽病好些了,過兩天就能出院了。等她好了,我就去廈門,這總行了吧?”
沈宙沒說話。
李悅著急了,“那她當初把我媽氣病了,我總不能扔下我媽跑去廈門吧?”
沈宙問,“我姐嫁給你,算不算你的家人和親人?”
李悅頓了頓,“那肯定啊。”
“那你當初的做法合適嗎?看著自己的家人在外流浪,你不心疼嗎?”沈宙指責道。
李悅委屈極了,“怎麽會流浪?她回廈門,是回家。”
沈宙說:“可是在我大姑看來,她已經嫁給你了,你的家才是她的家。我大姑的性格你也知道,她很好面子。你想想,我姐嫁人後跑回娘家,我大姑會好好對待她嗎?”
李悅不敢吭聲。
沈宙說,“這周五她要做手術。我知道你也沒那麽壞,別再糊塗了,趕快來廈門陪她吧。”
“做手術?”李悅嚇到了。
“對,趕快過來吧。”沈宙說。
和李悅說了這件事情後,沈宙考慮了片刻,乾脆提早下班回家了。
他回到了小區,拐到小區中庭。果然,看到一群中老年朋友在那邊喝茶話仙(廈門本地話,意思是胡侃海聊)。
沈小琳已經退休了, 每天基本上都會參加這樣的話仙大會。這會兒她正說得高興,老遠就聽到她的說話聲。
“小宙,不用上班嗎?”幾個相熟的老人在問他。
沈小琳回頭。
“今天休息。”沈宙回答。
“你媽媽還沒下班。”沈小琳對他說。
沈宙的媽媽和小嬸都還沒退休,只有沈小琳已經退休了。
“大姑,我找你的。”沈宙說。
“找我?”沈小琳吃驚。
沈宙往旁邊的地方走,沈小琳放下手裡的一塊餡餅,趕緊跟著他走了。
“什麽事?”沈小琳覺得奇怪。
沈宙小聲地說,“我姐生病了。”
沈小琳整個一踉蹌,“什麽?”她臉都嚇白了。
沈宙說,“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周五要做個微創手術。”
“什麽病?”沈小琳差點要哭了。
“宮頸息肉。”沈宙告訴她。
“這個嚴重嗎?”沈小琳害怕地問。
她對吳曉炤的在乎,全被沈宙看在眼裡了。
“還好吧,應該只是個小問題。”沈宙說。
“她讓你告訴我的嗎?”冷靜之後,沈小琳問他。那較勁的表情,就跟個孩子似的。
“她不敢告訴你,是我自作主張跟你說的。”沈宙如實說。
沈小琳停住腳步,賭氣地說,“那我就當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