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陽城,溧水河畔。
夜晚漸漸降臨,黑暗從四面八方襲來。
但溧水河畔,卻燈火如織,河水上,十幾艘花船靜靜漂浮,鶯歌燕語,不絕於耳。
啪!
江晨一身黑衣,立在岸邊,望著水上春色,面上看不出表情。
他對這裡,很熟悉,朱洪還在時,經常約好友在這裡小聚。
“蔣叔,你無礙吧,若是不能堅持,還請回府養傷。”
蔣宏面色有些蒼白,卻沒有了白天的灰敗之色,此刻聞言,大嘴一咧,語氣凶狠,惡毒,“二公子不用多說了,拔毒之後,只是些皮外傷罷了,今日蔣某人差點陰溝翻船,若不亮亮刀,恐怕四陽城都忘了我蔣老虎的名字了!”
“蕭家敢壞規矩請殺手,那就滅了他蕭家。”
江晨點點頭,不再說話,父親讓蔣宏來,不僅僅是讓他出手,更有掩蓋自己一身武功的意思。
但他卻沒什麽刻意掩蓋的意思。
他轉身朝著一艘剛剛靠岸的大船走去。
今晚,有些人,要死!
從來沒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他負重前行罷了,在他記憶中,前身生活這些年,包括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生活從來都是優渥富足,安穩祥和,如今日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他可以通過這幾日的經歷判斷出,外面的世界也許……從來都不平靜,甚至殘酷。
是江俞白替他和江源撐起一片天,讓他們兄弟二人可以隔著一層保護環接觸外面。
但他是個男兒,守護江府,守護關心自己的父親,守護不靠譜卻友愛的大哥,守護把自己當做一片天地的小栗子,這是他的責任。
“以後,就讓我也為這個家,負起我自己的責任吧。”
再次看向溧水河上的花船,他眼中已經泛著冷色。
他一步一步朝著岸邊走去。
“良辰美景,佳人如夢,可惜了!”
他聲音低沉,“就這樣,就這樣好好活著,醉生夢死,難道不好嗎?”
……
夢春坊花船上,蕭子龍和一眾朋友大口喝著佳釀,身邊各有兩名妙齡少女陪著,揉肩端酒,偶爾被身邊的公子哥佔個便宜,也只是嬌羞不依,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屋子中間,一個戴著白紗的粉衣女子正端坐著,芊芊素手之下,琴聲叮咚。
蕭子龍此刻很有興致,“我蕭府若是能取代江府今後的生意······”
想到以後可以錦衣玉食,可以住更大的屋子,可以有更美的女人,他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
吱!
屋門來了,江晨走了進來。
他隨意掃了一眼,不顧眾人的詫異,慢慢問道,“請問,蕭子龍是哪個?”
一個頭戴冠帽的男子站了起來,“兄台……”
江晨盯上了他,“你是蕭子龍?”
“呃,不是。”
砰!
男子鼻骨斷折,門牙跌落,鮮血濺了一臉,重重落在地上,慘叫起來。
江晨慢慢收回拳頭,輕聲道:“你不是蕭子龍,你起來做什麽?”
他環顧一周,又問了一遍,“蕭子龍,是哪個?”
屋內驟然沉寂下來。
無人回答。
啪啪!
江晨走到一個身穿紫色長衫的青年身前,微微彎下腰,咧了咧嘴,“你是蕭子龍?”
見江晨鼻尖離自己不過一指,想到他剛剛的凶殘,他情緒近乎崩潰,
紫衣青年額頭汗珠低落,顧不得擦,連忙一手指向主位,面色發白的青年。 “他,他就是蕭子龍,我……我不是阿。”
說到最後,紫衣青年近乎尖叫起來。
“謝謝。”江晨笑了笑,泛著一絲冷意,“作為回報,就打斷你一隻手吧。”
“啊!不!”
蔣宏大手一張,如同兩隻鉗子一般,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下一刻。
哢嚓!
紫衣青年手腕呈不自然扭曲,他死死捂著手腕,痛的連喊叫的力氣也沒了,只是躺在那裡,身子使勁弓著,大口喘著粗氣。
江晨不在看他,狠狠一踩腳下,借力,一躍而起,一把拽住正要逃跑的蕭子龍的頭髮。
腳下一扭,一股大力貫徹腳、腿、腰、背,最後傳遞到手上。
轟!
他按著蕭子龍的頭,重重按在案板上。
噗!
血花四射!
“一個才崛起的小家族,居然不守規矩,你難道不知道,在四陽城,大家最不喜歡的,就是不講規矩的人嗎?”
轟!
轟!
轟!
身下漸漸沒了聲音。
“少爺。”一個手絹遞了過來,上面印著一頓凋零的梅花。
“他暈過去了……”
江晨隨手抹了一下,站起身來,徑直朝著外面走去。
“這些人怎麽處理?”
“打斷一隻手,扔河裡,自生自滅!”
“剩下的,就交給蔣叔了。”
他腳步不停,身後傳來慘叫聲。
“到了這個層次,還不知道規矩是什麽嗎?還想和剛剛起家一般,巧取豪奪?”
“愚蠢,可恨,該死!”
……
蕭府。
蕭長河腦門全是汗。
一把明晃晃的長臉正橫在脖子上,劍鋒冰冷,刺的他寒毛炸起。
“姑娘,兩位姑娘,有話好好說。”
有些腿軟,蕭長河剛回書房還沒坐穩,便被挾持起來。
薑齊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只是手持長劍,重重壓在蕭長河脖子上。
高挑女子則背對著他們,目光炯炯的盯著牆上的字畫。
好一會,她才慢慢開口,“蕭員外,你這幅‘飛鳳圖’……”
蕭長河急道:“姑娘喜歡,便送給姑……”
“假的!”高挑女子言簡意賅。
“……”
“真跡,我們上次行俠仗義,已經賣過了!”
薑齊小聲道。
“呵呵。”蕭長河有些尷尬,“姑娘慧眼如炬!”他有些奉承。
“長話短說,我們姐妹二人,今日找員外實是有一樁生意要談。”
她纖手一翻,一個古香古色的硯台便放在桌子上。
“員外可以看看,這可是一百年前楊有道大師嘔心瀝血之作。”
“飛龍寶硯!”
“您開個價吧!”
蕭長河沒看硯台,臉色垮了起來,“姑娘莫要開玩笑。”他不敢搖頭,怕被利劍割傷,“誰不知道,飛龍寶硯在大周皇宮,是皇太后珍寶。”
“哦,原來你知道阿,那個是飛龍硯,這個也是!”
“……”
“那,這個。”蕭長河試探道:“假的?”
砰!
女子手上隨意把玩的小珠子電射而來。
蕭長河腦門鼓起一個大包。
“怎麽可以說是假的,高仿!工藝品懂不懂?”
蕭長河眨眨眼,表示懂了,真的懂了。
這硯台,值錢,必須值錢!!
“開個價吧。”女子顯然不願意囉嗦。
“五千兩!”蕭長河心在滴血,但明顯想趕緊送走兩個女賊。
他看出來了,這兩個女子對他沒有殺意。
高挑女子愣住了,沒想到這家夥這麽有錢。
蕭長河見女子默不作聲,咬咬牙,“一萬兩,不能再多了!”
心,真是,痛阿!!
呃……
本來只是隨手找個小泥鰍,卻沒想到是隻老王八。
鄉下土鱉都這麽有錢?
蕭長河怒了,不能再多了,他哆哆嗦嗦,“麻蛋,老夫和你們拚……”
“好!”高挑女子答應了。
呃,一口氣憋在心口,蕭長河,心堵了。
一手交錢,一手拿,工藝品。
最後,薑齊看了一眼被捆著雙手,吊在半空的蕭長河,慢慢退出屋子。
“師姐,咱們這樣,不過分吧。”
“我輩行俠仗義,光明磊落,自然不過分。”
她揚起手中一張紙條,張手,風一吹,便飛向天空。
紙上一些小楷,清晰可見。
玄陽歷三六四一年,譚家村,一三歲幼兒,失蹤,尋,未果。
玄陽歷三六四二年,溧水河畔,一五歲女孩,失蹤,尋,未果。
玄陽歷三六四五年,……
“對付如此拐賣孩童之人,我隻嫌棄我的手段太過仁慈,不過此時我已經手書城主府,他,逃不過的……”
沙沙沙,腳步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