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沈麒昌是第二財政總長的傳言在朱爾典等人看來那是最恰當不過了,甚至他這個“財政總長”的真實權力還要大得多。當然,中國政府也不完全是瞎鬧,各類競爭性商品或者與戰略物資距離較遠的商品,出口稅率還是保持在5的幅度,例如,手工製品、紡織品等。這類商品,基本上都是中小企業的產品,技術含量不高,原料易得,生產便利,主要以輕工業為主。雖然也能夠與軍用物資扯上關系,但並不是不可或缺的,容易被取代或者有較多的替代品,那就不適用高關稅政策——否則只能是窒息民族工商業。
趁著進口商品大幅度減少的機會,正是著力發展的當口。除了出口關稅保持不變外,其余苛捐雜稅一律取消,平均下來,比原先的環境寬松不少。一時間,全國各地風起雲湧,辦廠的,開作坊的比比皆是,人人都從中看到了機會,雖然免不了一擁而上、重複建設、低水平競爭這樣的缺陷,但對中國而言,著實是一個了不起的變化。特別是原來以地租收入為主的中小地主受工業發展的感召之深,已經有很多變賣了田產,開始了封建地主向資本主義工商資本家過渡,從而造就了一個新生的階層。
種種的歷史跡象與現實發展,竟然與秦時竹在人民黨第二屆第二次中常委會議(擴大)上所作的政治報告分毫不差:隨著經濟的發展,實業的興起,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小生產者、小所有者投身於巨大的經濟運行洪流,從封閉的、自我滿足、自我隔絕的小經濟圈子裡走出來,進入面向市場、連接生產與消費的大經濟圈子裡。
由於這種積極的政策推行,更由於經濟景氣情況的顯而易見,實際上中國的經濟運行是處在溫和通貨膨脹中的,無論是勞動力價格、生產資料和不動資產的價格都較戰前有了明顯的上升。但是,由於各國陷入戰爭,通貨膨脹情況更為突出與嚴重,反倒顯得中國是經濟繁榮、幣值堅挺一般。
秦時竹等人認為,溫和通貨膨脹,對全國80以上的人口是有利的,對15的人影響不大,隻對5的人有較大負面影響。這是因為,中國是以農村農業結構為主同時伴有先進工業生產的二元社會,在農村中,90以上的人口都是赤貧狀態或貧苦狀態的,大都負有債務而沒有現金類積蓄,通貨膨脹之後意味著他們的債務負擔無形中減少。在城市工人階級以及農村非農小生產者中,固然因為物價上漲影響了實際工資的購買力,但因為勞動力的價格也在持續上升,工人工資與生活必需品之間的相對價格依然維持了穩中有升的局面。受損的5是什麽呢?在農村中是除了貨幣地租,沒有其他收入來源的地主,在城市中是以高利貸者為典型的寄生階級——包括隱匿其中的當鋪等行業。但是,制定一項政策不可能100的人都能包括進去,現在的經濟發展思路,就是要把經濟搞活,要讓深受土地束縛的地主和農民擺拖出來,成為新經濟力量的創造者,有80以上的得益者,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在發展經濟問題上,秦時竹.等人民黨主流派不同於孫中山等國民黨左翼“平均地權、抑製資本”的觀點。認為,盡管在封建經濟形態下,地主的生活比農民優越得多,但如果從土地束縛性上來說,地主其實也和農民一樣被土地統製得死死地。地主依賴於地產正如農民依賴於地產一樣,地主和農民是利益直接衝突的對立面,遇到天災**,地主便是首當其中被衝擊著。人性的好惡固然佔有很重要的因素,但歸根到底,沒有空虛且可以任意填塞的人性,人性背後總是與具體的經濟基礎和利益鏈條相聯系。你得到的便是我失去的,在這個思維模式下,再加上土地兼並的歷史規律,兩者的衝突是必然的。而地主階層深受土地束縛的要害還在於,他們如果把土地轉換成貨幣資本後因為環境對工商業發展的不利,特別是進口商品的衝擊和官僚主義的過度索取實現不了平均利潤率——這才是中國落後的根源。
轉換成工人與資本家階層後,兩.者的對立雖然同樣存在,但工業比農業有更大的延展性與發展空間,也有更多的彈性。畢竟,不依技術進步,不管氣候如何優越,一塊土地所能產出的東西總是有限的,但是工業卻可以隨著市場的發展而大幅度增長,遠遠沒有到生產過剩的時刻。換而言之,工人與資本家就蛋糕分配的衝突可以通過做大蛋糕來實現緩和。
歐戰後列強對中國經濟侵略.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點,而且還獲得了高速增長的空間,這樣的機會對於民族工商業來說,更不啻於春天的雨u。即便在歷史上北洋軍閥統治時期,中國民族工商業也出現了大發展,更何況在穿越威力後,實現國家統一和中央集權的現在呢?
收回膠州灣、與日本大戰遼東,除了民族主義的既.定國策之外,還有展示國力的意味。只有讓民眾看到政府對民族產業的保護與扶持,才能有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投身於實業發展洪流。在這個背景下搞“平均地權和節製資本”只能是本末倒置——中國固然是一個分配很不平衡的國家,但首先是一個極端窮困落後的國家,若不是因為有穿越優勢的北方實業撐著,中國隨便哪個指標都不是列強的對手,但北方實業作為金字塔塔尖,需要越來越深厚的金字塔基礎,這個基礎便是競爭性的、技術和資金準入門檻低、發展見效快的企業。
在這個意義上,對戰略物資采取高出口關稅,對競.爭物資采取減稅政策符合整個邏輯。前面可以讓政府獲得充足的財力,不但有條件擴張國力,也有能力扶持民族工商業,後者則是放水養魚,快速發展的根本基礎。
都說“無工不富、無糧不穩”,在民生物資當中,對糧.食的控制也是大頭,北方實業利用原來沈麒昌訪美期間的成果,在美國準備了大量的糧食期貨,以小麥為主,還包括一部分玉米,一方面發揮規模優勢,用來對衝國內的物價,另一方面用於進行戰略物資撥付,營造鐵路、對外出口都與這筆小麥密不可分。糧價是一個異常敏感的東西,雖然在出口時糧食也是極端重要的戰略物資,照理說價格越高越好,但糧食作為民生物資,首先要滿足國內的需要。過高的糧價,一方面會造成農業平均利潤率提高,降低封建經濟向資本主義經濟的轉化率,另一方面又會提高勞動力價格,減少工業產品的競爭力,從長遠來看,還是控制在較低水平比較適宜。
在短期利益和.整體經濟布局利益不可兼得的條件下,秦時竹等人做出了服從大局的決策,這也使得這批糧食期貨沒有能夠像鋼鐵期貨那樣獲得超額的利潤,但因為期貨杠杆的作用,哪怕只有35的漲幅,也足夠讓北方實業撈回近億華元的利潤了。
所以,面對朱爾典上門來的生意,秦時竹等人完全是有充分把握和底氣的,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利用這批物資發揮最大效益——除了本身的經濟利益以外,還要利用俄國需要物資的急切心理獲得溢出效應。
“公使閣下,沒有想到,您竟然需要這麽多的物資,委實有點難辦。”秦時竹接過朱爾典遞交過來的文件一看,心裡便有了底,上面羅列的物資,從服裝到糧食,幾乎囊括了士兵所需裝備的全部。
“閣下,還有軍械部分。”朱爾典苦笑一聲,又遞上一張。
總後勤部部長寧武剛剛完成對中日衝突所需物資的總調度,對各類商品有著異常的敏銳性,馬上判斷出這裡大約有近30萬人份,整整一個集團軍的需求量。
“您是說,這個30萬人的集團軍需要我們武裝?”
“是的, 而且……”朱爾典看來也是被逼急了,一點矜持都沒有,直接苦笑道,“我這邊還有一模一樣的另外一份訂單,倘若中國可以供應,我就不必去找日本了……”
“恐怕日本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提供如此眾多的物資。”秦時竹狡黠地一笑,他才不相信朱爾典的“好意”。
“不知貴使希望何時交付?”
“我們希望從下個月就開始交付,每個月交付訂單的三分之一,半年交付完畢。”
這些物資,平均下來的基準價大約是300華元/人份,按照60萬人,2個集團軍計算,總量1.8億,考慮到目前通貨膨脹和必要的利潤,寧武給了秦時竹一個數字,建議不少於3.5億。
秦時竹見了,微微一笑,把前面的3.5字樣改成了一個大大的5,對寧武道,“就按照如此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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