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五計劃已經定了下來,但秦時竹仍然沒有掉以輕心。
“談經濟運行似乎是非常微妙的事情,但如果從具體事例入手就很容易明白。這次一五計劃將市政建設納入了計劃,市政建設的重點首先就是道路設施,城市裡各種各樣寬闊的馬路建立起來,小汽車就會有用武之地,富人們便會去買,小汽車數量多了便會拉動其他行業的發展:車子開要燒油,要換輪胎,還要維修、保養,有人會說,坐小汽車的人多了,轎夫就會失業,這當然是對的,但也要看到,司機、維修工的新行當就冒出來了,這是社會進步發展的必然。對地方政府來說,小汽車多了,自然車牌稅也多了,煉油廠、輪胎廠、機械廠發展了,有關工商稅稅收也多了,表面上看先期花了血本去修路,但修路的投入只是一時,後面的發展卻是生生息息——這就是一個好的循環。以小見大,我們就要在全國范圍、全行業范圍推廣這種模式,搞大循環。”
他最後闡述道:“一五計劃最大的難度,不在於產量——產值很容易搞上去,但沒有循環的產能擴張沒有意義。我們要求的不是虛假的數字,而是國民經濟在更高層次的平衡,我們的工業水平,要與世界接軌,要與主要工業國相匹配,要隨著北疆大開發(指從俄國奪回的土地,非原北疆巡閱使管轄范圍)、各城市市政建設等舉動進一步拓展。重中之重就是市場,一方面要保證我們國內的市場不被進口商品所佔領,一方面又要努力拓展國外市場。從工業立國的角度來說,我們首先要全面實現進口替代,其次要挑選有針對性的產品實現出口導向……”
秦時竹意味深長地說道,“一五計劃成功的關鍵,當然是經濟問題、財政問題,但政治和軍事卻是保障,在適當的時候,我們會向歐美攤牌,告訴他們,雖然巴黎和會拒絕了我們正義的要求,但絕不意味著中國人永遠會受列強的欺凌。i”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去一塊大石頭,所有人都明白秦時竹強硬的執政風格,也目睹了一場又一場從勝利走向勝利的戰爭,大家不明白這種表態意味著什麽具體措施,但有一點可以確認,總統對列強的態度是不滿意的,或許在將來,還有一場又一場的戰爭等著。
唐紹儀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本能地想表示反對,但忽地又想到,自己在經濟問題上的反對沒有收到成效,在政治上更加不宜反對——沒有人能夠擋得住拿破侖怎麽想,他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緊緊閉上了嘴巴。
1920年12月27日,中國政府公布了除國防以外的一五計劃整體建設綱要,不但明確今後幾年的重心工作是“發展經濟、造福民生”,而且重申了關於中國執行“門戶開放”政策,願意在互惠互利基礎上與任何國家發展友好關系的內容,同時以政府名義向列強(主要是英法美)提出照會,正式提出德國資產的購買計劃,同時要求啟動雙邊會談,以期進一步解決存在的“歷史遺留問題”(主要是被巴黎和會拒絕的要求)。這些一攬子的聲明、文件、政策與照會被概括為“一五計劃總宣言”,被後世歷史學家認為是中國擺脫半殖民地命運,開始民族崛起的總宣言。
對中國的總宣言,西方各國的心態當然是異常複雜的,就美國而言,自然是積極響應,因為無論是一五計劃的工業化內容還是資產購買計劃,無論是堅持“門戶開放”政策還是進一步開展雙邊會談,都符合美國人的利益與要求,都契合美國人的胃口。特別是,由於威爾遜在歐洲事務上的失敗,他所在的民主黨在大選中慘敗,雖然威爾遜的任期還有兩個月,但即將接任的共和黨人哈定總統迫不及待地表示了歡迎,並宣稱這是構建“遠東和太平洋地區和平穩定繁榮”的基石。
英法對中國的態度是異常矛盾的,一方面,他們以酸溜溜的心態注視著中國的發展,作為大戰的勝利國,雖然他們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幾乎奄奄一息,不得不從遠東收縮,甚至於被迫放棄對全球事務的干涉,對中國的崛起是本能地猜疑;另一方面,中國提出的資產購買計劃又恰好解了英法燃眉之急。作為大戰的主要成果,國際聯盟組成之後,美國拒絕加入由英法把持的這一國際機構,並加大了逼債力度,中國代表團許諾的10億英鎊無疑具有非凡的吸引力。
日本的態度自然是極度震驚的,在山東問題上未能得逞之後,日本偃旗息鼓了不少日子,隨著歐戰結束,日本經濟狀況有所豪裝,軍部又開始蠢蠢欲動,特別是原敬內閣上台後,因為米騷動和經濟危機,額外支出4億日元用於解救經濟,進一步壓縮了軍費開支,導致了軍方的極度不滿。而一五計劃的提出,更讓日本方面看到了被全面壓製的未來,無論是技術還是產量,一旦中國完成工業化,日本將不再是中國的對手。因此,壓製中國、遏製中國成為日本的重點領域,甚至日本方面提出不要拍賣德國資產,轉而讓這筆資產的效益來償付英法損失的建議。雖然為英法所斷然拒絕,但卻充分暴露了日本的狼子野心。
事實上,英法事先與中國商定的付款政策還是非常苛刻的:一是全部要求以美元或黃金支付,以便與英法欠美國的債務相互對衝,規避匯率風險;二是要求在拍賣成功後首先支付25%,在拆卸完成後再支付25%,剩余一半在5年內付清,不加收利息,如果5年內無法付清,則為清償部分加收每年6%的利息;三是要求拆、裝、運等各個環節由買家自理,英法不介入但會提供一定程度的安全保證。換而言之,如果德國人搞破壞,明著損壞設備,英法是會出面干涉的,倘若德國人只是不配合,或者拆下以後安裝起來沒法發揮功效,英法是不管的——買回去究竟是寶還是一堆破銅爛鐵,全靠個人造化了。
如果沒有事先與德國人的溝通,這些條件當然沒法應承下來的,但在確保德國方面一部分利益再加上一五計劃揭示的龐大國內需求後,有關條件便順理成章了很多。得益於夏海燕等人的先期工作,德國工商界不但整體上對此表示認可,而且還有意識地根據中國方面的要求壓低了一部分價格,以便於雙方更好的分配。
在1921元旦以後陸續開展的資產拍賣中,日本大型財團如三菱、日產等公司也加入了爭奪的行列,甚至背後還有軍部授意哄抬價格,逼中國人出血的指令。但中國代表團早就做了相應準備,在最開始幾次較量中,先將價格抬高後競得,然後又放棄,表面上看似乎損失了保證金,但卻是不折不扣的狠招。根據拍賣規則,一旦出價最高者放棄,就由出價第二者購得。但日本人並不是真要這些設備,無非是哄抬物價而已,自然也只能放棄,多弄幾次以後,就形成了流標。北方集團賠的,無非是從倫敦期貨市場賺來的回吐一小部分而已,而日本方面就不折不扣是大出血了。
英法不是沒有明白人,自然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日本不是誠心購買,無非是根攪屎棍,後來忍無可忍,乾脆在前期投標的基礎上直接估價變賣,連拍賣程序也懶得走了。而在德國方面的配合下,機器、設備拆解異常順利,每天都有滿載著機器與技師、熟練工人的大型貨輪從漢堡啟程。 歐戰結束以後,原本紅火異常的海運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但隨著這一歷史性的拍賣,遠洋貨運居然還支撐了較長時間的景氣。各國將人員和設備從德國運到中國,再從中國運載糧食和藥品到歐洲——雖然中國已經履行了承諾,將對付西班牙流感的藥品專利售予各國,但各國藥物生產水平一時還提不上去,遠東運來的藥品仍然有比較大的需求。
整個遷徙過程整整持續了27個月,在這場史無前例的遷徙過程中,中國方面一共拍得了價值12億英鎊的設備與資產,佔據了整個德國戰爭補償的70%以上,倘若沒有這個因素,即便出價30億英鎊都不一定能夠成交。與龐大設備體系相映成趣的是,有超過3000名德國大學教師、高級知識分子、中高級軍官,超過1萬名工程師、技師、專業軍官,以及接近10萬人德國(包括一部分奧匈)熟練工人連同他們的家庭一同遷移到了中國。
這麽龐大的移民規模,除了中國國內向東北、漠北屯墾移民外,就沒有可相提並論指出,即便從歷史的角度衡量,在匈奴、蒙古西征之後,歐亞大陸如此規模的人口遷徙也是絕無僅有,不啻於掀開了歷史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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