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夜的突擊戰術,雖然當時眾人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但事後複盤,不惟張作相,便是夏海強和陸尚榮等人也覺得有些問題。 “海強,你先說說傷亡。”
“陣亡2個,重傷5個,輕傷11個。”
“那你以為擊潰戰傷亡小還是包圍戰傷亡小?”
“這個……”夏海強有些不服氣,“包圍戰的話成果更大,傷亡絕對數也許會上升,但敵我損傷比說不定會下降。”
“那老百姓呢?”這下輪到夏海強傻眼了。
“這一條當然是關鍵的,但最關鍵的還是第二條。”秦時竹解釋道,“這麽多土匪聚集在了一起,一下子便讓我們打光了今後怎麽辦?隊伍怎麽發展?實力怎麽平衡?”
這麽輕輕一點,陸尚榮頓時醒悟過來,“難道說是……”
“不錯,就是養寇自重的道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大清朝最善於玩這套了,咱們多了100多年的見識,難道連這點也看不明白?”秦時竹大笑,“現在地方不靖,任朝武又被土匪連鍋端,增韞這官要想當得安穩,只能愈加仰仗我們。我們的力量積攢每多一分,將來的事情就好辦一分……”
“妙啊妙!”這下連夏海強也弄明白了,連連豎起大拇指稱讚,“老大英明。”
“還英明呢?說不定這一路上早就罵我瞎指揮了……”
“這哪能呢!這哪能呢!”夏海強嘴裡說著不能,身子卻已悄然開溜……
三月裡,事態發展果然如秦時竹所預料的一樣,迫於高羅一戰的教訓,更由於任朝武所部的全軍覆滅,增韞在稟明增祺同意後,進一步擴充新民府巡防營,張作霖所部得到了新募步軍一營的編制,秦時竹所部得到了新募步軍、馬軍各一營的編制。
按照秦時竹的保薦,馬瑞風被任命為管帶,郭寶被任命為幫辦,兩人仍舊率部常駐太平鎮;李春福被任命為馬營管帶,同樣擅長馬術的田伯雄被任命為幫辦;李春錦則擔任葛洪義的副手,成為各營的後勤總管,而王雲山統禦的衛隊人數也從36人增長到了*人。
為表示對知府大人如此“器重”的回報,同時也為了加快肅清新民地方,秦時竹和張作霖分別立下軍令狀:中秋節前務必要消滅一股慣匪,秦時竹挑了規模較大的杜立山,張作霖挑了實力受損的苑五(苑四之弟),表面上看秦時竹吃了虧,但考慮到各自人馬的多少,這種安排也屬合情合理,便是張作霖自己都心服口服。
編制擴大之後,雖有了新地盤可以收取保險費,但收支相抵之後,保險費根本趕不上軍費支出,況且如高羅鎮等剛剛被土匪擄掠一次,保險費亦不得不再行豁免。所幸當時繳獲了不少槍支彈藥,總算沒有做成蝕本生意。
在財力緊張的時刻,何峰給眉頭緊皺的眾人通報了好消息——鋼鐵廠即將建成投產。
鐵礦分布在凌源一帶,規模嚴格說來只能是中等,雖比不上鞍山、撫順這樣的大礦,但就儲量而言已經足夠開采了,而且從地質分布來看,凌源礦區埋藏層次較淺,不必花費大力氣進行深度掘進,而更為有利的事,鐵礦主礦區距離太平煤礦較近,直線距離不到30裡,即便修築簡易鐵路聯通也不過40裡之數。交通算得上非常方便。
除了這些有利條件外,獲取凌源鐵礦的代價也極為低廉。這固然有地方官對沈家、秦時竹等聲名赫赫之人的優惠,同時也因為凌源一帶鐵礦石普遍含磷量較高,雖然很早以前便有人試圖冶煉出鐵,但他們都隻依土法辦事,對其中物質成分的構成兩眼一抹黑,冶煉所出之鐵因為含磷量偏高硬而較脆,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認定凌源礦質不好,凌源鐵礦是個劣礦,價格自然也喊不上去。
在這個意義上,凌源鐵礦所面臨的問題與漢陽鐵廠是一樣的。後者所用的大冶鐵礦同樣也是磷質偏高,張之洞用每年砸進去五六十萬銀子的燒錢速度博得了“亞洲第一”的虛名,但科學規律畢竟來不得半點違背,漢陽廠最初所煉就的鋼鐵全都因含磷量偏高不合格。
傳言如此,何峰也不敢怠慢,先期專門請來德國工程師化驗,得出的結論是凌源鐵礦含鐵量屬於中等偏上,具有開采價值,唯一的缺點便是磷質偏高,而去除磷質最好的辦法便是采用西門子-馬丁煉鋼法。掌握這個結論後,何峰心裡便有了底,沈麒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便以每年使用費500兩銀子的低價將方圓20裡的所有礦山都包了下來,活活撿了大便宜。
因此,鋼鐵廠前後連建廠、購置設備、雇傭技師、修築簡易鐵路在內,一共隻投入了7萬余兩銀子,建成了每天可出生鐵20噸的小高爐一座,可煉鋼5噸左右的馬丁爐一座。雖然產量不能與漢陽鐵廠不能相提並論,但在利潤上,凌源鐵廠並不含糊。
以焦炭為例,漢陽鐵廠煉鋼所用的焦炭一開始全部從開灤購進,成本是15、6兩銀子一噸,後來萍鄉煤礦建成出煤,焦炭售價才降低到11兩銀子,經過這麽一降之後,漢陽鐵廠才勉強實現了收支平衡,而太平煤礦所出的焦炭售價加上運輸成本不過5兩不到,自產自銷體制下,凌源鐵廠足足比漢陽鐵廠低了6兩有余,而每煉成2噸鋼鐵就需要1噸焦炭,光是從焦炭處獲得的溢價利潤每月就達1200兩。按照當時的價格,進口鋼鐵到港價大約在33兩,刨去能源、礦石開采、冶煉成本,凌源鐵廠的毛利潤在13兩上下,一月下來的利潤足有5000兩之數,年利潤率高達70%……
“果然厲害!”聽了何峰的介紹之後,眾人心裡有了底,秦時竹追問道,“市場情況如何?計算歸計算,要是賣不出去可就全砸在手裡了。”
“這個不用發愁,農具、鐵釘、道釘等各類鋼鐵、五金產品都是供不應求,市場上充斥著進口貨。 ”何峰很有把握地說道,“你想,現在管鐵釘都叫‘洋釘’,不就說明進口需求很大麽?只要我們能生產,銷路必定看好。而且,有了鋼鐵底子就可以生產別的東西,不會受製於人了,別說修築簡易鐵路的材料不需另行購買,便是製造手榴彈的彈殼材料亦有了著落……”
“妙極了,老何是我們的搖錢樹呐……”夏海強拚命搖動著何峰的身軀,差點沒把他拍散架。
何峰好不容易才掙脫夏海強的“魔爪”,喘著粗氣道:“好歸好,我也有問題需要解決。”
“老何,你的問題我們都解決不了哇。”
“誰說的,我這是——人才問題。”何峰解釋說,“現在我又要搞基建,又要搞生產,還要負責管理,一個人著實忙不過來。雖然有沈先生幫忙,但他隻對銷售有比較深的了解,對於管理特別是工業化管理感到十分棘手;而請來的德國技師、工程師主要是負責生產科研,他們言語不通,即便能管理也使不上勁;郭文雖然機靈,但他的長項在於財務,對人員和流程他完全不懂,非得找一個人主持管理大局不可……”
“有人選了麽?”
“沒有!”何峰乾脆地搖搖頭,“我的精力就只能如此了,目前的五廠兩礦一窯亦是極限,如果再要擴充恐怕便不行了……”
怎麽辦呢?眾人陷入了沉思——20世紀什麽最貴,人才!
想了半天實在沒轍,秦時竹最後只能拍板:“人才問題繼續跟蹤,先把眼前的鐵廠辦好,事情的解決說不定會有一個我們意想不到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