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鐵甲車被擊毀的戰果,引起了三方面的不同反響。
北洋軍是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鐵甲車隊隊長李忠勇是怒不可遏,堅決請戰,要求出動裝甲列車教訓敵人,而陸尚榮是憂在臉上,喜在心裡。
損失了一輛鐵甲車固然讓人心疼,但這樣以來破除了武器萬能論,解除了廣大將士對先進武器的依賴心理,對今後作戰有好處;另一方面,敵人既然有能力摧毀鐵甲車,就這表明了敵人還是有相當的戰鬥力的,可以有效地告誡下面不要輕敵,不能小看對手。再者,北洋軍今天剛剛擊退了革命軍的進攻,必然得意洋洋,可能會放松警惕,在這個時候利用夜襲敲他一下,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裝甲列車沒有步兵掩護,發揮不了威力,派誰去呢?腦筋一轉,有了,派佟麟閣去。
自從火線提拔佟麟閣做了排長後,小夥子來見了陸尚榮好幾次,堅決要求辭去這個排長職務。陸尚榮眼睛一瞪:“為啥?”
小夥子為難地說:“師長,我當兵才一年,資歷淺,也沒什麽戰功,而且連班長都沒做過,一下子讓我當排長,我怕勝任不了。”
“怕啥,提拔你就是想好好歷練你,你就沒有勇氣?”陸尚榮想起了秦時竹當年提拔馬佔山的往事,“我說行,你就行。”“師長,能不能等我立了功再提拔我?我怕別人不服?”
“不行,軍中無戲言,我已當面公布了提拔命令。沒有特殊原因再把你撤了,豈非出爾反爾?”陸尚榮誘導他,“你就不想為你排長報仇?讓你做排長不是讓你做官,而是讓你親手為革命同志報仇雪恨,你明白了沒有?”
“是!”聽到“報仇”兩字,小夥子的血性又上來了。
“回去好好乾,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不要辜負了我的期望。”陸尚榮拍拍他的肩膀。“要相信自己。”
看著佟麟閣走了,陸尚榮不放心,又找來馮玉祥,“煥章啊,你對我提拔佟麟閣有什麽意見?”
“沒有,革命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我地意思是說,這個小夥子值不值得提拔?他這幾天的表現怎麽樣?”
“報告師長,這小夥子儀表堂堂,入伍時我一眼就看中了。有心想栽培他,我也去考察過幾次,都說這小夥子革命覺悟高,對同志感情深,打仗勇敢不怕死,確實是塊好料子。還是師長有眼力。一下子就把他提拔起來了。”
“有沒有眼力還不好說。”聽得馮玉祥這麽說,陸尚榮放了一大半的心。“他排裡的人怎麽樣?能聽他的嗎?”
“能,一方面。上次作戰,他們排實際剩下的人不到一個班,除了還有個副排長,那些班長什麽的都陣亡了,而這個副排長又調到另一排當排長了;重新編組後,他們排裡大部分都是師長原先的隊伍,對師長地命令。自然是能堅決執行;再者。小夥子本人比較謙虛,腦瓜子又靈。大家都很喜歡他,彼此間關系都很不錯,新的副排長也在幫他,假以時日,必然能做一個好排長。”
“不錯,比我想的要好。”陸尚榮剩下的心又放下來了,“不過,假以時日是不行了,今晚有個行動,我打算讓他帶領本排的人馬前去執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就他們排嗎?”馮玉祥一臉狐疑,“要不我也去?”
“不用了,就要這小夥子自己鍛煉一下,看看他的表現究竟合格不合格?”陸尚榮關切地問道,“你自己做營長稱心嗎?”
“很好!要不是田團長救我們,我們那一百多號兄弟就全部要報銷在陣地上了,大家都很感激,所以堅決要求留下來加入師長的隊伍,田團長對我們也格外關心,說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是革命同志,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都特別感動,在平時,大家都待我們如同兄弟,沒有什麽另眼相看的問題,比北洋軍中相互傾軋大是不同,革命這條路,我們算是走對了。上次嘉獎,都督特地表揚了我們,還發放三份軍餉作為獎勵,另外,我們手裡的槍支也換成了統一地新毛瑟,所以大家心氣特別高。就想早日跟著師長打到京城去,推翻皇帝小
“有這樣的決心是好的,但不能操之過急,回去要告訴全營官兵一定要牢牢守住陣地,我們一定會革命到底。”
“是!”
“師長,您找我?”佟麟閣被喚了進來。
“有個任務想交給你去完成,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
“有!保證完成任務。”佟麟閣腰杆挺得筆直,大聲地回答。
“要的就是你這種態度。”陸尚榮把他叫到身邊,指著旁邊的李忠勇說,“這是突擊隊的李隊長,今天地任務,就是你們兩個配合,突襲敵人陣地,打他個措手不及。”
“師長,什麽時候出發?”
“下半夜,敵人那時候正在睡覺,警惕性最低,你去了以後,要攪他個天翻地覆。”
“是!”
“一得手後,立即坐裝甲列車撤回來,不要戀戰,萬一敵人有防備,也不要蠻乾,記得保存實力。”
“是!”
“去吧,和李隊長好好商量一下行動方案,準備好後,自行決定出發,不用再請示我了,遇到緊急情況,一切聽從李隊長指揮。”
看他們走後,杜金德不解地問:“師長,你為什麽派他去執行任務?突擊隊是你親自訓練出來的,更應該派出去才對啊。”
“這種戰鬥就不要殺雞用牛刀了。再說,讓這小夥子歷練歷練,豈不是很好?”
“我擔心他們人少,會吃虧。”
“不會地!佟麟閣是新軍出身,對曹錕軍隊如何布防、如何設崗、如何巡邏,都比我們要熟悉,派他們去,更有針對性。人少是偷襲行動的關鍵。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標。”
“那還是要派出接應部隊,以防萬一。”
“這個我已經想到了,我派田伯雄率領馮玉祥他們營準備接應,以防不測。”
夜深了,北風呼嘯地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停在鐵路線上的裝甲列車開動了起來,柴油機又發出了“突突突”的聲音。白天的偵察顯示,清軍並沒有破壞軌道,只是在鐵路兩側設立了兩個機槍陣地。防止北邊有人滲透過來。夜襲,首先要敲掉這兩個陣地,並進而破壞其縱深營地。裝甲列車裡面除了機槍手以外,還乘坐著特地加派的4門60MM迫擊炮操作手,配合作戰。這樣一來,本來有限的空間就顯得更小。一部分人只能踩在廂體的踏板上,攀援前進。佟麟閣以身作則,自己就站在外面。
行動前。他和李忠勇反覆商量了方案,不僅派人偵察,而且還在山海關後面地鐵道線上現場演示了一遍,彼此配合熟練後才收工。自從認識手榴彈地威力後,佟麟閣就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玩意,連連稱讚“這東西威力大,火力猛”。為了造成突襲的威懾力。夜襲隊每人不是攜帶輕機槍,就是駁殼槍。還配上了一堆手榴彈,胸前、腰間、口袋裡凡是能放地地方,都鼓鼓囊囊地塞滿了手榴彈,力氣大的人甚至有近20個,他自己由於扛了一挺輕機槍,隻攜帶了八枚。
出發前,佟麟閣一個個給他們檢查裝備,幾天的排長生涯,使這個年輕人迅速成熟起來。緊張而興奮的情緒,在士兵中蔓延,對眼前的這個年輕的排長,他們多少還有點陌生。但既然是師長親自提拔、點將的人,肯定不會差。佟麟閣明白師長這是在給他壓擔子,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他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沉著冷靜。
列車飛快地向前駛去,迎面吹來地風冷颼颼的,但也使得他格外清醒,腦子裡象放電影時似的,將行動的有關細節一一過了一遍。列車在距離陣地還有三裡地的地方停了下來,在這個距離上,列車的聲音會混雜在風聲中而聽不出來,再冒險往前開,只能是起提醒敵人地作用了。車上的人立馬下來,迅速成戰鬥隊形散開往前走,無盡地黑夜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沒有人吭聲,沒有人咳嗽,只聽見“沙沙”地腳步聲。走了兩裡地,已在敵人的巡邏區域內,佟麟閣一揮手,身邊的人立即趴在一條小道邊,這是巡邏的必經之路,道路兩旁各十五米的地方都埋伏了夜襲隊。果然,由遠及近,走來了七人一隊的巡邏隊,依稀還能聽得帶頭人的說話聲:“他奶奶地,今天擊毀了一輛鐵甲車,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小三子盡胡說什麽刀槍不入,還不是給炸成一堆廢銅爛鐵。”
“要不是咱們統製當機立斷,用炮火轟,怕也沒這麽容易。”
“破解鐵甲車是有法子了,不知天上那些妖鳥怎麽對付?”
“不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妖鳥,那是飛艇。”領頭地顯然不滿意這個兵的愚笨,“從來一物降一物,知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會有辦法地。”
“老哥,你別蒙我們了,誰都知道那個玩意槍夠不著,炮打不到,能有什麽辦法,除非我們也有。”
“算你小子聰明,猜到了門道,聽別人說,咱們也快有會飛的東西了,叫什麽飛機。”
“飛機?那是啥玩意,從沒見過啊。”
“你一個小兵蛋子當然見不到啦,就是我也沒見過。那天我路過工兵營,看見他們在平整地面,好像要修什麽玩意。說來也巧,我一個老鄉也在裡面,他告訴我,過兩天就有飛機來,平整地面就是為了伺候飛機。”
“真有這麽神?”
“那還有假?到時有了飛機,最好也能讓咱去過過癮,把革命黨的陣地炸它個稀巴爛……”
“爛”字剛說了一半,道路兩旁的人一躍而起,撲向路中央的五個敵人,領頭的北洋軍瞪大了眼睛,卻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前胸。後面幾個剛剛拉動槍栓,連槍也沒來得及抬起,也被製住了。“不許動!不許出聲!否則格殺勿論!”佟麟閣壓低了聲音。
“好,……好……好漢,別,……別殺我們。”
“說, 過多少時間再有巡邏隊?”
“沒……沒有了,這一帶都……都是我們巡邏,天……天亮時有人換崗。”
“你說的可都是實話?敢有一句假話就要你的命。”
“我……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們別……別殺我,我……我家裡,還……還有70歲的老娘。”領頭的早已語無倫次了,完全沒有剛才叫囂要把革命黨陣地炸成“稀巴爛”的牛勁。
“陣地裡還有多少人?”
“鐵路沿……沿線左右各……各一個機槍陣地,裡面有三十多……多號人,再往裡是營地,大……大部分都在睡覺,那……那裡大概有一百多人。”
“押走!”按照事先預案,由三個戰士押著俘虜往回走夜襲隊則繼續向前挺進。佟麟閣靈機一動,帶領幾個裝扮成巡邏隊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從道上走了過去,其他夜襲隊員仍摸黑前進。
距離敵人的陣地是愈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