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竹連夜坐火車回了奉天,等挨到枕頭睡下時,已是凌晨五點時分,連續兩夜不曾合眼使他感覺又累又困,倒頭便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當中聽到有孩子的聲音,秦時竹起身一看,天早已大放晴亮,再看懷表,壞了,都快十點了。他一著急,也顧不得追究剛才的聲音從哪裡來的,大叫:“王雲山、雲山!”
剛叫了兩聲,王雲山倒是還沒來,門外卻跑來三個孩子,“爹爹……”原來是秦振華、秦芷穎和秦興邦三個來了。秦時竹開心壞了,這麽多天沒見到孩子,一下子把他們全摟在一起,親切地問:“孩子們,你們怎麽來啦?什麽時候來的?”
“爹不乖,爹睡懶覺。”女兒秦芷穎指著剛從床上起身的秦時竹說,把他鬧了個大紅臉。沈蓉走了進來,“你醒啦?是不是孩子們把你吵醒的?”
看見自己的妻子,秦時竹一陣愧疚,一個月沒看見她了,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關切地問道:“蓉兒,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今天早上我在新民府坐的第一班火車,剛到這裡沒多久,你陪著孩子們吧,我去給你弄早飯。”
蓉兒就是賢惠,秦時竹心裡感歎,又開始逗弄起幾個孩子來:“那穎兒乖不乖啊?有沒有聽娘和外公外婆的話啊?你的哥哥弟弟乖不乖啊?”
“哥哥也不乖,他一個月沒去學堂上學了,天天在家裡玩。”
“才不是呢?是娘不讓我去上學的,說呆在家裡陪你們玩。”秦振華分辯說。“其實我也想去上學呢。爹,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不讓我去上學?”
“奉天革命了,爹做大都督了。”
“什麽叫革命啊,很好玩嗎?”
“革命不好玩,革命為的是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就象你們幾個地小日子一樣。”
“爹,什麽叫小日子?是太陽地小兒子嗎?”
聽著童言無忌。秦時竹差點笑出聲來,“不是的,是說你每天的過法,比如有衣服穿,有飯吃。有學上。有東西玩……很多小孩子還過不上這樣的生活。我們革命就是要讓他們也能象你一樣這麽開心。”
“可學堂裡的同學都能吃飽飯、穿暖啊?有幾個比我吃的還好,穿的還好呢?”奉天新學堂裡面基本都是小康人家以上生活水平的子女,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也難怪秦振華如此說。
“那你在鄉下,在外公家住地時候,有沒有和別人家的孩子一起玩?他們都比你好嗎?”
“沒有。”秦振華搖搖頭,“鄉下孩子很髒又不讀書。也不敢和我們一起玩。看見我總叫少爺少爺,我讓他們叫我名字都不敢。有一次我看見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夥伴的鞋子破了,我讓他換雙新的,他都沒換,後來把我穿地舊鞋給了他一雙,他高高興興地就走了。”
“這就對了!爹鬧革命,就是要讓天下所有地小孩子都能上學,都能穿上好鞋子。你說爹做地對不對?”
“爹做的對,我長大了也要做一個象爹一樣的人,讓小朋友們都有書讀,都有好鞋穿!”
“這才是我的好兒子,”秦時竹轉過頭去問小兒子秦興邦,“興邦,你乖不乖啊?”
“乖的。”剛含含糊糊說一句,又低下頭去擺弄手裡的木頭手槍。
“咦,興邦,你的手槍哪裡來地,哪個給你地?”
“早上過來,彭叔叔給我玩的,而且隻給了我一個人呢,哥哥姐姐都沒有,所以我最乖了。”小兒子驕傲地說。
“彭叔叔?”秦時竹滿臉疑惑,突然間彭家珍走了進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彭家珍。
“席儒,雲山呢?”
“都督,您忘了,衛隊已分開成兩部分了,我們每天輪流值班,他已連續當值兩天,今天輪到我了。”
“瞧我這記性。”秦時竹一拍腦袋,“孩子們,你們去玩吧,爹還有事。”三個孩子一哄而散。
“都督,這是今天剛剛收到地電報,別的倒沒什麽,都是各地來的關於山海關大捷和吉林獨立的賀電,只有兩封要緊的,一份是湖北都督府以黎元洪名義發出的,要求各地派代表到武昌開會,共商大計;另一份是江蘇張謇、滬督陳其美、浙督湯壽潛聯合發出的,要求各地派代表去上海,組織全國性革命政府。”
“柳亞子和邵飄萍他們有什麽情況?”
“他們抓住救援藍天蔚和東北獨立的事情大做文章,現在都督可是聲譽鵲起、威震一方!”
“你小子也學會拍馬屁了?”秦時竹調侃他,“趕緊招呼政府成員開會商議。”
“他們都已到齊了,就等您了。”彭家珍解釋道,“您睡下沒多久,他們也不忍心打擾你,所以拖到現在。”
“那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走啊。”秦時竹一著急,披上大衣就走。
沈蓉剛剛準備好早飯進來,“急匆匆幹什麽去?吃了早飯也不遲。”
“急著開會,拿幾個包子我路上吃吧。”……
會議首先認可了秦時竹昨晚發出的嘉獎令,同時決定以軍政府名義發文,正式組建以藍天蔚部為基礎的東北革命軍第七師。
“今晨接電,吳俊升的第三師,馬佔山的騎二旅向龍江進發(今齊齊哈爾),如果順利,最快可在明天拿下省城。”
“黑龍江方面,尤其是巡撫周樹謨是什麽態度?願意投降嗎?”
“勸降電報已拍給他了,奉天、吉林兩省的獨立通電想必他也知道。再加現在吳、馬二人大軍壓境。周樹謨只要還稍微有點理智,斷不會和大軍對抗。”
“對抗也沒有用,吳大舌頭和馬佔山都是能征慣戰之人,周樹謨估計看了就怕。”秦時竹笑著說,“真要把吳俊升惹得大開殺戒,到時候連天王老子他都會一刀砍了。”
“都督,派代表去武昌、上海的事怎麽辦?如何響應嗎?”
“響應是必須的,不過兩個地方要有所區別:湖北和我們向來沒有交情。現在又處於北洋軍圍攻之下,朝不保夕,隨便派個人應付一下即可;上海方面地意見要重視,現在也確實到了要組建中央革命政府地地步。”
張榕問他:“派誰去比較合適呢?”
“這個重任非蓮伯兄莫屬。”秦時竹把目光投向吳景濂,“請議長率領東北三省代表團。親自去上海跑一趟。吳議長外出期間議會可以由袁副議長主持。另外我嶽父沈麒昌可隨同代表團一起南下,他和張謇、湯壽潛等人有生意上的往來,關系更加密切一些。”
秘書長左雨農匯報說:“日本總領事早上來拜訪,您當時還在休息,便讓他們下午再來。”。
“下午見面也好,估計來者不善。”秦時竹有些惱怒,“昨天還愛理不理。今天居然主動上門了?”
“政府新立。外交尤其緊要,都督有何良策?”
“重點是日、俄、英三家。我有辦法。”
“只怕日本方面獅子大張口,開些我們難以接受的條件。”張榕憂心忡忡。
“喪權辱國、有害國本的事是決計乾不來的,不然我們也成了滿清政府,”秦時竹頓了頓,“只是為了長遠考慮,必要的犧牲卻不得不做。”
“莊河地區的守備旅顧人宜前來報告,旅大地區關東軍調動頻繁,似有從朝鮮增兵的跡象,不可不防!”
“所以我特地把夏海強地第五師放在遼陽,萬一有事,也能和奉天成犄角之勢。”秦時竹問,“征兵情況如何?”
“情況很好,特別是聽到前線打了大勝仗的消息,民眾格外踴躍,按現在的進度,後天,最遲第四天能完成任務。”
“時間可以適當延長一些,多招收一些,讓部隊有挑選余地,全都是自願報名嗎?”
“都是自願,沒有強迫。”
“強拉壯丁得不償失,寧可少些,但要好些。”
“藍天蔚的第七師今晨已全部開拔到錦州修整,但該部傷員眾多,錦州難以應付,懇求支援。”
“只能讓顏院長多派些人去照顧,傷勢嚴重的轉移到奉天醫治,藥品要大量購買,今後作戰也迫切需要。”
“不能重返前線地傷員和犧牲烈士怎麽安置?”
“傷員好好養傷,養傷期間軍餉照舊;至於烈士,如果家在東北,要及時發放撫恤金,並派專人前往吊唁、慰問,撫恤金地標準也要提高,每家一般不少於150個大洋,如果特別困難,可報秉三處予以特別關照。”
“都督慷慨倒是慷慨,只是這錢?”熊希齡皺起了眉頭,“我不反對厚恤革命家屬,只是眼下財政困難,一下子拿出那麽多錢,恐怕有些難度。”
“柳大年現在錦州主持抄家,成果不少,可以專款專用。另外,馮麟閣對抗革命,也屬抄家之列。”
“柳大年成果固然不少,光從張宗昌那就抄出30余萬,可打仗花錢如流水,怕就怕萬一啊!”
“眼前都過不了何談以後?再說,不是還有這麽多皇室財產嗎?抄完了他們,我再抄各大官僚在東北地產業,總之絕不給他們好果子吃。”
“都督,您的手伸得夠長的,徐世昌在東北也置有產業,抄還是不抄?”
“抄!當然要抄!不過還不到時候,等到時雷霆一擊,不怕他們不就范。你可給我盯緊了,一分錢也不許外流。”
“都督,你這麽抄清廷的產業固然過癮,難道你就不怕他們抄你的?”
“我的?”
熊希齡大笑:“難道開灤煤礦不是遼陽集團的產業嗎?”
“不怕,這地方早晚還是我們地。”
“都督這麽有自信?聽說為了這個煤礦,費了不少銀子,害得奉天銀根抽緊,不少私銀號倒閉。”
“咦,秉三,你這是在拐個彎子罵我嘛?”
“都督誤會了,我可沒那麽大膽。我主要怕煤礦被抄了去,軍政府可拿不出錢來補償遼陽集團地損失。”
“盡管放手乾!”秦時竹得意地說,“這麽大的煤礦不容易變現也不容易轉手, 怕他們幹嘛?再說,裡面還有周學熙地股份,他還沒有傻到眼看自己產業被沒收而無動於衷吧?現在袁世凱當政,他是親信中的親信,說話自然有分量。何況徐世昌已派人傳來消息,只要我重新歸順朝廷,他們可以封我做東三省總督,在這個微妙時期,更不會沒收了。”
“都督現在可是炙手可熱。”
“又胡說!”秦時竹佯作生氣,“清廷的威逼利誘只能是妄想,再說,即使他們佔了開灤我也不怕,到時候我要率大軍打進京城去,熱河全境我都要,何況一個小小的煤礦?”
眾人一下來了興趣:“都督打算何時揮師入關?”
“不好說,條件擺在那裡,首先必須是東北局勢安定,其次是新招募部隊和藍天蔚部休整完畢,再者就是日俄兩國關系處理好,可以騰出手來,心無旁騖地對付清廷。現在主要就是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寧部長,你辛苦一下,今天開始起征集大量的騾、馬、大車,到時候全部有用,數量越多越好。”
“請都督放心,一定完成任務!”寧武應諾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