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港務發展
碼頭工人兩個一組,正晃悠悠地把五百斤的東西往船艙裡抬,突然來了幾個全副武裝的警衛,把他們嚇得全愣在那裡。()
“來,來!你們兩個跟我走!”警衛隨手點了兩個模樣年輕輕的工人,。
誰知這兩人慌亂得不知所以,跪在地上連忙磕頭:“幾位爺,我們沒犯法啊!”旁邊的工友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幫他們求情,大意就說他們在這裡乾很久了,沒乾過什麽壞事。
幾個警衛又好氣,又好笑,連忙解釋道:“快起來,快起來。我們又不是來抓你,我們大帥叫你過去問個話,你看,他還等著呢,還不趕緊跟我們去?”
“真不抓我?”兩人雖然爬了起來,但還是將信將疑。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哪裡又那麽多廢話。”
工人中走出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問:“敢問幾位小哥,你家大帥是誰?”其實碼頭工人們早就注意到了有大人物來了,只是警衛眾多,他們壓根不敢近前觀看。
“就是北疆巡閱使!”衛兵的話剛說完,人群“轟”地一聲鬧了起來,有人高叫,“弟兄們,原來是巡閱使大人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啊!”說完,一大群人都向秦時竹所處的方向湧去。
幾個衛兵汗都出來了,可是這麽多人,攔是攔不住的,於是隻好一溜小跑趕緊向秦時竹匯報:“大帥,不好了,一群人過來了。”
“你怎麽弄的?不是讓你隨便叫兩個嘛,怎麽弄這麽一大幫人過來?”
“我是隨便叫了兩個,可他們一聽說是大帥過來了,呼啦一下子全過來了。弟兄們攔都攔不住。”
“小民等參見大帥!”正說話間,這幫工人已經到了,一看港務局局長都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機靈點的馬上猜出誰是北疆巡閱使了,連忙紛紛跪下。
“大家都起來吧。現在是民國了,不時興跪拜。大家都快起來。”眼看這一大撥人跪在自己面前,秦時竹倒嚇了一跳。
“謝大帥!”工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才發現說話的巡閱使居然那麽年輕,與他們印象裡大相徑庭,有人在小聲嘀咕,說頂多三十剛出頭。
“工友們,你們辛苦了!剛才我只是叫兩個人過來問問話。沒到這麽多人都過來了,那你們派誰做個頭啊?”
“老田頭,就你吧。”
“對,大帥要問話呢,就你吧。”下面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被稱為老田頭的那個年長工人趕緊站到人群前面。
“原來你叫老田頭啊。”秦時竹笑了笑。“你老家是哪裡的啊?家裡還有幾口人?在碼頭幹了多少年了?”
“俺是山東人,家裡還有老婆,五個孩子,三個娃娃,兩個閨女,俺在碼頭幹了十年了!”老田頭一邊說,一邊把他兩個手拿出來晃,說明他已幹了十年了。
“呦,老碼頭了啊!”秦時竹笑著把他打量一番。“你怎麽不在老家種地啊?”
“唉。”老田頭歎了口氣,“當年俺們那裡義和拳鬧得可厲害了,後來袁大人當了山東巡撫,那是抓得抓,殺得殺,我怕被牽連進去,就跑到親戚家躲了起來,原等風聲過後再回去的。誰知道偷偷摸摸回家後。當地官府老爺說我私通拳匪。畏罪潛逃,田已經都充公了……後來沒辦法。只能到碼頭來討生活……”
見問到了別人地心酸事,秦時竹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話題岔開:“那現在日子過得怎樣?工錢夠養家糊口嗎?”
“現在比以前好多了。”老田頭趕緊說,“本來碼頭上有大小把頭,還有包工頭的,咱們這些苦兄弟,他們是打就打,罵就罵,每年的工錢隻發三次(農歷五月節、八月半和春節),他們層層盤剝,還時不時克扣拖欠,我們真是有苦說不出,有時候還得問他們借高利貸。搞不好一年下來不僅沒賺到錢,反而還欠他們錢。”
“不光是這樣,逢年過節,他們這些還硬逼著弟兄們給他們送禮,說什麽孝敬。”旁邊有個人忿忿不平的補充,“他們簡直比豺狼還狠毒。”
“那你們怎麽不反抗?”
“反抗?沒用的。他們和洋鬼子穿一條褲子的,我們要是鬧騰起來了,他們就把我們開除,只要一個把頭不用我們,這碼頭上所有地把頭都不用我們。所以弟兄們也隻好忍氣吞聲了。”
“孫局長,現在你們怎麽管的?你剛才不是說改進管了嗎?”
“回巡閱使的話,確實如此。自北方實業接手後,把頭制度全部廢止了,不僅碼頭是這樣,煤礦、船運都是這樣。因此,他們現在名義上的工錢比以前少一點,但實際上能拿到手的錢反而要多不少。”
“老田頭,是不是這樣啊?”
“是,是!現在一天能拿大約4角到5角,過日子是夠了,港務局也答應我們,等明年再給我們加一點。”老田頭老淚縱橫,“聽說沈大老板和英國人鬥,硬生生把煤礦和港口奪了回來,後來又把大小把頭全趕了出去,要不哪有我們的今天?加工資也是他決定的,他可真是個大好人啊,我們這家家戶戶都有他地長生牌位。”
“後來,我們知道買煤礦和港口都是沈老板的女婿的建議,大夥都知道巡閱使大人是沈老板的女婿,所以特地過來看看。我們多謝巡閱使大人了,多謝謝沈大老板了。”老田頭說完,又率領大家夥跪了下去,口裡連連說感謝的話。
“大夥都起來吧,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你們只要好好乾活就可以了。咱們國家窮,又老受洋人欺負。這些年來委屈你們了。”秦時竹告訴手下,“剛才問話,都耽誤他們乾活了,等你負責給他們每人發兩個大洋。”
秦時竹地話音剛落,下面又是一片感謝的聲音,在孫正道的勸說下。一個個戀戀不舍地去領賞錢了。
“唉,不瞞巡閱使說,咱們國家真是太窮了,老百姓真是太苦了。我說句實話,像他們這種報酬和勞動條件,放在外國不是罷工就是造反。但您剛才看到,他們都感激成那樣了。”剛才的場景。對孫正道也很有觸動。
“是啊!他們被壓迫得太苦了,以至於日子稍微好過一些,他們就能感激涕零。中國地老百姓都是好百姓啊!”秦時竹感慨萬千,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船廠建設怎麽樣了?船舶校又在哪邊?”
“船廠不是港務局的產業,卑職不太清楚具體細節。不過據傳過來的消息,進行得很順利,預計年底可以開始修船,明年年中就可以造船了。其實卑職也盼著他們早日建成,這樣港務局萬一有船隻損壞,就不用大老遠跑到大連或天津去修。至於船舶校,並不靠海,距離此地大概還有五裡地,順著碼頭西北方那條路一直走就可以到了。”孫正道補充道。“港務局裡面有不少是船舶校實習的生。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讓他們負責領路。”
“這倒不必。我來之前和他們打過招呼的,說過去看看,他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就不要驚動在實習地子們了,以免影響他們地正常工作。”秦時竹突然又問,“你們和在此地工作的外籍工程師之間的關系如何?他們的表現如何?有沒有不法行為?”
“這個……”孫正道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就照實說吧。不怪罪你的。”沈蓉怕他有疑慮。連忙寬慰他
“回稟巡閱使、夫人,以我看來。這些外國人,雖然不能完全稱得上是模范公民,但比起以往英國人在此地作威作福、橫行霸道的表現要好多了,起碼不惹事生非。他們一般都住在港務局的別墅裡,和周圍關系處得還不錯。在工作中,雖然也有摩擦,但彼此都能以大局為重,沒有釀成什麽衝突。當然,他們作為外國人,不了解我們地民俗,有些行為也怪不得他們。總體他們還是不錯地。特別是他們工作認真嚴謹、作風一絲不苟,全港上下都是很佩服地,我們的工程師,校地實習生,也跟他們了不少東西。”孫正道最後說,“當然,他們作為歐洲人,有時候說話,總是有意無意地宣揚他們高人一等,也有時看不起我們中國人,如果說有毛病,這就是最大的毛病。”
“你和他們交涉過嗎?”
“交涉了幾次,也抗議了幾次。他們稍微有些收斂,但還是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來,因此我時也能諒解他們。他們不是存心要找我們麻煩,而是他們受地教育,他們的宗教信仰決定了他們這麽做。我在美國留期間,受到過比這更不公正的待遇。我,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你是留美的生?”沈蓉調皮地用英語問他,她的英語水平經過多年的習和鍛煉,可以適應一般性對話了。
“是的。”孫正道驚訝於巡閱使夫人居然講英語,當下連忙用英語回答,“我是6年前去的美國,先讀了預科,後來再讀本科,獲得士位後又讀了碩士,碩士還沒念完,革命就爆發了,當時禹主任在美國報紙上登廣告招聘生回國效力,我就回來了。後來就做了這個港務局局長。”“現在港務局和北方實業還有政府之間是什麽關系?”
“港務局從機構上來說,應該是政府派駐在港口地管機構,比如檢疫、驗收什麽地,但由於需要專門人才,政府現在也沒法管我們,只是委托北方實業經營,每年上交稅收。當然,海關稅收是獨立的,秦皇島港是自開商埠,海關沒用洋人管,現在統一歸遼寧稅收總局管。無論進出口貨物也好,子口轉運也好,稅收都是他們經手的,港務局方面並不過問。”孫正道告訴秦時竹,“雖然我們是北方實業下屬的,但在港口管上對待任何公司的船隊都是公平的,不因為遠東航運是北方實業名下的產業而格外予以照顧。我,如果我們照顧,不僅幫不了他們,反而是害了他們。我們雖然暫時不是政府機構,但要以政府機構的公開、公平、公正來要求自己。”
“小夥子說得不錯,有前途。”秦時竹也笑著和他扯起了英,這下孫正道更加傻了,他本以為北疆巡閱使崛起於草莽,頂多算是個舊知識分子,居然也能講一口流利地英語,讓他大跌眼鏡。
“小夥子,好好乾,爭取早日把秦皇島港口建設成為中國一流地港口。作為一個回國的留生,我希望你能把你所有地聰明才智都運用到這上面,為了祖國的強大和人民的幸福, 發揮自己全部的水平。”秦時竹笑眯眯地說,“我希望下次來參觀,能看到一個更加繁榮的,更加現代化的港口。”
“請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這份期望。”……
回到住處,沈蓉還意猶未盡地對秦時竹說:“這個留美的生很不錯啊,年紀輕輕就當了局長,我看他將港口管的井井有條,說話也很有條。回答問題時不卑不亢,清晰自然,對外國人也能抱有比較正確的態度。我爹用人還是用對了,我回去要是告訴他老人家,他還不知道高興成怎樣呢?”
“夫人所言極是。他是留美生,辛辛苦苦讀了六年書,這樣的人如果再不優秀,那中國真沒希望了。”秦時竹歎了口氣,“可惜這樣的人實在太少啦,我都恨不得一個當十個用。”
“慢慢來,一口吃不出個胖子。”沈蓉俏皮地說,“我知道你著急,可著急也沒有用啊,這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你做巡閱使才半年不到,有這樣的場面很不錯啦。”
“可是時不我待啊,哪有這麽多功夫讓你慢慢騰騰啊。”秦時竹牢騷歸牢騷,心裡倒也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