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風雲變幻中,日本內部最後戰勝了反對對德宣戰的少數派,於8月17日發表對德最後通牒,要求日本和中國水域中的一切德艦和武裝船隻完全解除武裝,並在9月15日前將膠州灣租借地移交日本,由日本在戰後“移交”給中國。
這顯然是不折不扣的訛詐,中德有關交還膠州灣租借地的方案剛剛出籠,日本就來這麽一手,不但中國國內輿論大為反彈,就是英國方面也很不滿意。中國國內輿論自《辛醜條約》以後,一直有親英、親美和親日三個傾向,特別是在南方各省,民眾對德國的認同度並不高。辛亥革命的勝利和秦時竹的上台逐步改變了這一切,德國是第一個打破對華外交封鎖並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的國家,德國是第二個退還庚子賠款並用於發展中國綜合國力的國家,德國是對華技術輸出最多、貸款最多且附加條件最少的國家,這一切都讓德國的形象在普通國民中大為好轉。至於軍隊就更是如此,德國教官嚴謹、守紀、戰術素養較高,一直是中國官兵仰慕的對象,在國防軍中儼然有向德國習的風氣,即便是海軍,由於德國派出教官並派遣大量工程師參與建造新艦艇,原本海軍中存在的親英勢頭逐步被扭轉,海軍也開始崇德。
中德第二次聯合聲明的發表對於這種氣氛又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民族主義高漲的中國民間,主張對德親善的評論驟然成為輿論主流,不但沒有人主張對德宣戰以期收回膠州灣,反而強烈要求政府以中德關系改善為契機,相機調與其它各國的關系。雖然報界輿論一致公認要“遵循國際義務,維護條約神聖”,但誰都清楚清政府所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對於中國發展的危害。德國的讓步雖然是時局不利情況下迫不得已的行為,也並沒有完全讓中國恢復平等地位,但畢竟是向著好的方向走出了關鍵地一步。這讓一切有識之士歡欣鼓舞。因為,哪怕當時最激進的民族主義分子也沒有幻間廢除全部不平等條約和列強平起平坐,中德聯合聲明所達成的成果已大大超過了他們的預期。在這種前下,德國所做出的任何讓步,都讓國人認為是真正友好的體現。
隨著日本對德最後通牒地發表,原本英國在華的民間印象又大打折扣。自民國新政府上台以來。英國是唯一一個沒有與中國建交的大國,也是和中國矛盾與障礙最多的國家。中英聯合聲明本來能夠緩解這一狀況,但日本讓人始料不及的行動又對英國造成了衝擊。民眾認為,都是英國搞的鬼,要是沒有什麽勞什子的英日同盟,沒有英國政府那封要求日本出兵的照,事態不像現在這麽惡化。日本固然是虎視眈眈的罪魁禍首,英國何嘗不是助紂為虐地幫凶呢?
日本對德最後通牒的發表也成為輿論批判的風口浪尖,一般報紙都認為日本是中國革命地資助者。是中國革命的同情者,也是中國要習的榜樣。但就是這個所謂的資助者、同情者兼榜樣露出了猙獰面目,讓人不由極為憤慨。《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指出:“……日本昨日發表的最後通牒。與其說是為了維護東亞和平,保障中國權利和中立立場,倒不如說是日本狼子野心的暴露,反映了日本對中國領土的覬覦和侵略,這不能不讓人憤慨,亦不能不讓人奮起抗爭!”
遍覽所有18日的報紙,都是“抗議”、“憤慨”等字樣,要求政府堅決頂住、拒絕日本無禮要求的呼籲佔了絕大多數,只有少數一些報紙出請求英國、美國斡旋以解決中日爭端。
在中國政府得悉日本發表對德最後通牒之後。陸征祥與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進行了緊急見。
“我奉秦大總統之命,緊急召見貴公使!”
“我奉本國政府之命,緊急求見貴總長!”
雙方劍拔弩張,上來就是針鋒相對。
“請講!”陸征祥語調冷淡,也不請對方落座,壓根沒有“請”地意思。
日置益臉上掛著令人惡心地笑容。開始照本宣科:“……為維護東亞和平。保障中國政府地中立地位。同時履行英日同盟地國際義務。我國政府已向獨國政府(即德國)交哀地美敦書。要求其在中國和日本水域地一切軍艦和武裝船隻解除武裝。獨國在貴國膠州灣地權益由我國政府暫時托管。待戰爭結束之後再行移交。”
陸征祥強壓住火氣。憤慨地質問道:“我投身外交界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地話語。膠州灣是我國既有領土。我國和德國之間地關系調純屬敝國內政。何時輪得到貴國指手劃腳?中國政府已一再表示在此次戰爭中保持中立地位。為何貴國政府出如此無禮地要求。”
“總長閣下。敝國政府認為。如果中國就此接收膠州灣。等於與德國聯合。自行破壞中立……”
“胡說。我國政府與德國政府地一切條約都是基於和平目地!”
“貴總長不必過於激動。我方只是代管而已。待戰爭結束後將立即歸還貴國!”
陸征祥心。我要是連你這話也信。我地智商就連三歲小孩都不如。繼續質問道。“我倒問問貴國政府。膠州灣是何國領土?何國擁有主權?”
“我國政府堅持認為,中國政府如果在戰爭期間收回膠州灣,將是破壞和平、破壞中立的行為,將為此付出代價。”
“這是訛詐!”
“不,這是忠告!”
“送客!”
這注定是一次不歡而散的談話,陸征祥對此有一定的心準備,他萬萬沒有到對方如此厚顏無恥!
在隨後召開的內閣議上,氣氛沉悶,人人臉上都帶著凝重的神情,聽取了陸征祥有關外交交涉地匯報後,秦時竹問道:“諸位對這一問題有何看法和建議?”
新進入內閣擔任司法總長地梁啟超首先發言:“無論從外交慣例還是從國際公法來看,日本的舉動都是對我國內政地干涉。因此,我認為應該嚴正聲明立場,拒絕日本地無要求!”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民政總長岑春暄附和道:“小鬼子欺人太甚,咱們可不能示弱!”
“對。公如此,我們要據力爭!”教育總長范源濂也是如此表態,一時間內閣成都主張,捍衛主權,這讓秦時竹多少感覺有些欣慰。在座的眾人,除梁啟超等少數外,多半都是浸淫許久的老手,都是老謀深算、深藏不露之輩,現在看來。胸中那份激情和愛國熱情並沒有消磨殆盡。
“卓如兄的立場我是讚同的,大家的意見我亦認為是正當地,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應對日本人的威脅和恐嚇?”
“這……”眾人低頭陷入了沉思。這個態不容易表啊,誰都清楚日本此次對膠州灣志在必得,威脅和恐嚇並不是空穴來風,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招來武力進攻,這是要極力避免的後果。如果那樣,不但中日關系將急劇惡化,中國所需要的和平與穩定局面也將被打破。戰場上的勝負是一個方面,光是為此次戰爭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又該需要多少?2年前,中日已交手過一次。當時中日的實力對比遠沒有像現在這麽失衡,依舊是一敗塗地的結局。2年來,中國每況愈下,《馬關條約》大大傷了元氣,維新變法遭受夭折,《辛醜條約》幾乎讓中國國將不國,辛亥革命讓中國贏得了喘息之機,但這只是實力最虛弱之時地反彈;反觀日本,2年來利用從中國得到的權益大肆發展。1年前又擊敗了俄國,國力蒸蒸日上,此次有備而來,難保沒有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決心。
怎麽辦?,堅持收回青島免不了要和日本硬碰硬,這個國家是隻認強力和拳頭地,對他講公沒有絲毫作用;對日妥協,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國內大好局面又可能毀於一旦。在座的眾人一方面憂心忡忡,一方面又恨得牙癢癢!
“稟總統。從時間上說。中德聲明先於日本對德通牒;從道義上說,青島問題純屬中國內政。頂多是中德相互關系,因此未必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財政總長梁士詒看了一下眾人,慢悠悠地說道,“我看是否和英國人交涉一下,由他們出面居間斡旋……或者,也可以請美國人居間調停。”
工商總長周熙附和道:“現在日強我弱,驟然開戰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倘若失敗,免不了《馬關條約》第二,我意思是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要以慎重為好。”
秦時竹若有所思,繼續點頭。
外交總長陸征祥漲紅了臉,一言不發,外交交涉並不是單純靠公和意氣用事就可以實現,關鍵還是手中的實力,前面倆人的話雖然有些示弱,但說出了實際情況,他憤慨歸憤慨,畢竟還沒有失去智。
“稟總統,國防軍誓死捍衛國家主權,事關國家領土完,決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日本恫嚇也好、威脅也罷,我們都不用管他,堅決按照既定方針辦!”國防總長陸尚榮站起來表態,軍人麽,就要有鐵血氣概!
葛洪義也道:“日本是一條貪得無厭的餓狼,我們今天如果退讓,那麽明天他就能得寸進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主張堅決抑製。談判也好、調停也好乃至戰爭也好,我們都要奉陪到底!”
秦時竹還是點頭,眾人一時吃不準他的態度。內閣總張謇自三次革命後已經邊緣化,近日一直稱病在家休養,內閣事務都是由葛洪義負責居間聯絡,可謂是總統地左膀右臂,他的發言難道代表總統的真實意思?打仗不是小事,雖然總統一直以來對戰事毫不手軟,也打贏了好幾次,但這次畢竟是面對日本,很多人心裡還有些打鼓。
“諸位……”秦時竹看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知道該輪到自己表態了,“方才聽了大夥的意見,我心裡也有了底。青島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表面上看,青島一直為德國所租借,咱們也從來沒有收回的心思,這次日本人硬要,咱們給了他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損失,不就是換個國家租借麽……”
眾人點頭,這是實話。
“但話又說回來,青島問題又是了不得的大事,咱們好不容易和德國達成了協議,付出了一定代價,現在日本要青島就要,把我們放在哪裡?這涉及政府的執政公信力和國際威信,往後再開展對外交涉,還有哪個國家願意信任我們?同時,這也涉及政府在民眾中地形象,我們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打算收回青島,挽回一下中國積貧積弱的形象, 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如果就這麽硬生生給日本人毀了,我們能對得起民眾?那樣和前清政府有什麽兩樣?我們辛辛苦苦搞革命難道就是為了這樣?”
眾人繼續點頭,這也是實話。
秦時竹離開位置,踱步到窗戶邊,推開玻璃窗後,遠處傳來微弱但齊的聲音:“維護國權、還我青島!”“你們聽聽,這是愛國生上街遊行的聲音……你們再看看,今天的報紙,都是表態支持政府的,民心可用啊!我們既然號稱民國政府,就應當代表國民,對國民負責而不是讓他們失望,任何有損國權的軟弱和退讓,我秦時竹是決計不答應的。”
眾人熱烈地鼓掌。
“但問題可以圓滑地處,方才諸位說請英美調停與斡旋,這是個辦法;國防軍好以暇,有所防備,也是個辦法。我終歸是一句話,我們主張和平解決,但絕不怕打仗!中國人民是愛好和平的民族,但如果有誰硬要將戰爭強加於我們頭上,我們絕不退縮!”
“嘩啦啦!”內閣議室一片熱烈地掌聲,國難當頭,眾人保持了高度地團結和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