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強攻,使得北洋軍第二、四師陷入了極端疲憊的狀態,雖然楊善德還在竭力為部隊打氣,但部隊的狀況是怎麽也好不起來,傷兵們的哀號更是加劇了軍心動蕩,那種原本以為猛力一擊,保定一鼓可下的樂觀態度已被深深的恐懼和悲觀代替了,打了一夜,付出了多的傷亡代價,只是換來了微不足道的推進,按照這種蝸牛爬的速度推進,恐怕不用到北京城,部隊的血都得流乾,更為重要的是,後續的物資補給也幾乎已經斷絕。按照原定計劃,二、四師是要在保定取得物資補給的,因此出發時並沒有帶足,哪曉得保定已經在護手中,楊、王二人是叫苦連天,給湖北張錫鸞、河南張鎮芳發報要求支援也是沒有任何回音。
“老弟,戰事戰事不利,補給補給沒有,這個仗可怎麽打?”上午王佔元視察完陣地後,對著楊善德說,“京城方面還是一樣聯系不上,再這樣耗下去,你我都沒有出頭之日。”
楊善德心有不甘似地揮舞著馬鞭:“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好容易打到了這裡,再輕言放棄,如何能對得起已經死去的那些弟兄?”
“你還要繼續打下去?”
“老哥,讓兄弟再試一次,今天下午再發起一次衝擊,如果還不能奪下保定,我們就撤軍算了。”“那好吧。”好不容易從楊善德聽到了可以撤退的話語,看來他也有些撓頭。不然不說出這樣地話,王佔元心,“我就成全了你這小子吧,事在人為,既然為了就抱怨不得我了。”
午餐是草草吃就的。楊善德雖然還竭盡全力為手下打氣,又是封官許願,又是懸賞刺激。但下面的人已經很漠然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只有幾個心腹還服從著他的意思,楊善德要是知道“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這句話,肯定不出此下策。
下午的進攻,稀稀拉拉,無精打采。楊善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沒有什麽太好地辦法,他著急不假,對面的藍天蔚也在著急。眼看著北洋軍這般有氣無力的樣子,估計是撐不下去了,有道是強弩之末勢不能透魯縞,北洋軍本來就沒有強弩地氣勢,無非是長官加壓不得不為,實力衰竭得更快,依照藍天蔚的判斷。敵人很快就要撤退了。原本趁勢一擊加速敵人的崩潰,但是這又給預定的圍殲帶來困難,左右兩翼的穿插雖已在進行,但並沒有包抄到位,關鍵時候如果北洋軍掉頭南逃,很難再有這樣的機逮住他們了。而圍殲二、四師是秦時竹下的死命令,藍天蔚心裡那個急啊,真是差點沒跳腳。幸虧一直依賴甚重的飛艇部隊已趕到保定,藍天蔚急忙命令他們去轟炸北洋軍地車皮。只要炸毀了對方撤退需要地交通工具。敵人再快也休逃脫。同時命令部隊就地轉入反攻,命令手下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把敵人糾纏住。
守軍的反攻給了北洋軍巨大的壓力。楊善德和王佔元此時雖然撤退,也不敢退得太快,否則,撤退很可能變成潰退,要是部隊的建制被打散那真是無可挽回了,因此只能指揮部隊且戰且退,進攻時是慢騰騰地,後退時也是慢悠悠地,唯一地區別是,剩下的人越來越少了,士氣也更加低沉。等到空中出現飛艇後,北洋軍的士兵終於意識到大禍臨頭,所謂的戰場紀律、相互掩護都被拋到了一邊,士兵們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撤退,退得越快越好,任憑軍官們喊破嗓子,士兵們都爭先恐後地向後面退去,楊善德等人最擔心的全面性崩潰出現。
飛艇上指揮的劉翼自然時刻關注著地面地動靜,一看勢頭不對,連忙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阻攔,在又是炸彈又是機槍掃射的問候下,大團大團潰退的北洋軍變成了小股亂竄的耗子部隊,炮兵拋棄了火炮,輜重兵拋棄了物資,衛生兵拋棄了傷,士兵拋棄了長官,大家只知道為個人的出路奪路而逃。跟在後面的護哪裡肯放,一個勁地猛衝猛打,如同一把銳利的尖刀捅進了敵人的軟肋部,楊善德、王佔元等高級軍官眼看大勢已去,再也控制不住部隊了,只能在貼身衛隊的保護下倉惶逃命,王佔元更為狡猾些,換上了一套小兵地服裝,偽裝成夥夫模樣夾雜在人群中一塊撤退。
逃命地人是最容易絕望的,大批北洋軍好不容易擺脫後面地追擊和頭頂的火力封鎖,趕到鐵路附近,只能看見熊熊烈火燃燒了,所有的運輸車輛無一不被飛艇摧毀,負責看守的後衛部隊早已不知去向,眼看又有大隊的北洋軍官兵到來,在空中盤旋飛行的飛艇們猶如禿鷹般又找到了目標,刷地猛撲下來,在北洋軍殘部的頭頂傾瀉著剩余彈藥。熊熊的烈火加上嗆人的黑煙,滿地的鮮血和斷臂殘肢,活脫脫一幅人間修羅場的模樣……
打到最後,二、四師官兵還是沒能逃脫被圍殲的命運,由於藍天蔚及時反攻和運輸工具被摧毀,使得已經身心俱疲地北洋軍殘余部隊不是選擇了投降就是選擇了自由逃跑,而這種無序狀態為護兩翼地左右包抄創造了極好的條件,特別是16師的騎兵團,發揮了巨大的威力,死於該部馬刀之下的北洋軍約佔個圍殲戰的四分之一,而騎兵團本身的兵力還不到當日參與圍殲的護的八分之一。
殘陽如血。在左右兩翼兩把有力大鉗地夾擊和17師正面打擊下。北洋軍第二、四師崩潰了。除了王佔元等一部分人馬僥幸逃出包圍圈外。基本戰死或者被俘。眼看走投無路。楊善德在一個小山丘附近飲彈身亡。雖然不能說是完美。但至少秦時竹交待地任務是順利地完成了。他們地下一個目標是進軍。即沿著京漢鐵路迅速向南推進。迅速佔領直隸、河南。進抵湖北。
對於護國戰爭地爆發。遠在江蘇地馮國璋一直有一種非常吊詭地感覺。他是一個很善於思考地人物。對於政治形勢和國內局勢並非一無所知。他所奇怪地是。為什麽護國戰爭是在此時而不是在別地時候打響?
按照一般地常推斷。倘若秦時竹對於袁世凱暗殺宋教仁不滿。那麽早在二次革命爆發地時期就應該舉旗響應。而不是等北洋軍已經壓製了南方國民黨人後才發難。在這個意義上。他有一種深深地上當受騙地感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俺們措手不及地情況下來。這不僅讓他感到由衷地不爽。甚至懷疑起秦時竹是否具有先知先覺地能力來。
但這種推斷很快被他推翻了。在他看來秦時竹對於政治方向地把握是相當準確地。但是對於軍事就沒有那麽精通了。即使秦時竹是個天才。這種周密地部署。巧妙地時間差。秘密地部隊調動。完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實現地。換而言之。早在護國戰爭爆發前。秦時竹已有了事先埋伏。因此。馮國璋對於外界傳言地那種因為袁世凱要除掉趙秉鈞殺人滅口而使秦時竹獲得了有利地人證、物證。並進而促使他發動護國戰爭地解釋嗤之以鼻。以他專業地軍事眼光分析。這種準備不要說是趙秉鈞“自首”後短短兩天內可以實現。就是事先給定這個因素。要實現如此眾多軍隊地有效調度。也不是兩天可以完成地。那麽。唯一地解釋是。秦時竹早就準備好了。準備在北洋軍最忘形、最得意、最沒有防備、最缺乏警惕地時候來一下子。
依照著這個思路。一切都是秦時竹早有預謀地。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其余無非就是靜靜地等待時機。一個顯而易見地邏輯是。不是因為趙秉鈞交待了內情而促使秦時竹動手。而是秦時竹動手本身需要一個合地道義上地借口。這才促使了趙秉鈞地“自首”。以他地眼光判斷再加上對老頭子一貫心狠手辣手腕地了解。他認為絕不如此輕輕松松地就讓趙秉鈞溜之大吉地。這只能是秦時竹事先安排地必然結果。到這裡。他又不由得聯起北疆國防軍地那次演習來。以他地軍事素養判斷。這次演習絕非心血來潮般地鍛煉隊伍。恰恰是為了掩護北疆國防軍地集中、調度、進軍而釋放地煙幕彈。依靠這一合法件。秦時竹完成了他地戰爭準備。而且還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消說。陸軍部地那些觀察全部是飯桶。段祺瑞、袁世凱也被秦時竹瞞了過去。倒是他馮國璋現在可以騰出心思來好好這個問題。
把所有公開地線索串在一起後。他很快便明白了這些事情。不由得驚出一身大汗。無奈現在時機已經晚了。說什麽也不管用。對於老頭子要其北上增援地命令。他一開始是本能地抗拒。現在看來卻是一種自覺意義上地做派。對方早就準備好了。我馮國璋去湊什麽熱鬧?趕得越快。死得也越快。因此他一直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坐視二、四、五各師北上而無動於衷。他這種按兵不動和張勳地按兵不動是兩回事。他是為了保存實力。避免無謂犧牲而張勳無非是要借機劫掠罷了。由於他地奇怪表現。和他關系一貫親密地盧永祥地七師也不太情願北上。實在是被催促地沒法才趕鴨子上架。通過海軍派遣去了七師中實力最弱地一個團。主力卻在蘇北地界磨磨蹭蹭、晃晃悠悠。
聰明人從來不少,江西的李純、安徽的倪嗣衝同樣看出問題的不對勁,都是以這樣那樣的借口推脫增援命令,就是一直以“乾殿下”著稱的段芝貴,也借口休,絲毫沒有離開江西地面的意思……和這幾個人屬於見風使舵的作風不同,馮國璋預感到了風暴的來臨,在他看來,北上增援的二、三、四、五各師的下場都是悲慘,無一擺脫被護吃掉的危險。但是,作為明哲保身處世的他又不能對此加以勸阻,否則一旦戰局有變,連消耗護實力的部隊都沒有了。他馮國璋既然指揮不動這些部隊,乾脆還是讓他們和護去耗吧,只要雙方耗得筋疲力盡,自然對自己就沒有什麽危險了,說不定還能借此機進一步高地位, 增加影響力。
對於秦時竹的手腕,他也是看出來了不少,相比孫中山的蠻乾,前者顯然要高明的多,一貫以道義的製高點來為政治企圖服務。老頭子暗殺宋教仁幾乎路人皆知,但是沒有確切的、直接的一手證據,孫中山就敢發起二次革命,而秦時竹就等到掌握確鑿的證據後才發難。這種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要把你打倒在地的手段是相當令人恐懼的。眼看秦時竹進掌中樞的日子已經不遠了,為了避免給對方留下小辮子,也給自己留下挪轉騰移的空間,馮國璋決心約束自己部隊的行為。這位漢口大火的製造者此刻不但命令部隊全體撤出南京城到郊區駐扎,而且還命令部隊不得騷擾民眾,嚴令禁止劫掠,違者一律死罪。對於張勳在南京城無法無天的行為,他懶得製止,但也不同流合汙……
有部下不解,前來訴苦,大意是軍餉不夠、物資短缺雲雲,要求長官加以體恤,實際上是羨慕張勳部隊的辮子軍可以大肆劫掠發財,手下的部隊有些心癢癢也照辦而已。不消說,這個建議立即被馮國璋製止了,軍餉不夠部隊要暫時克服,物資不足,可以向商人暫借若乾,但一定要打好“借條”。看著屬下失望的眼神,馮國璋怒喝道:“別看張勳現在蹦達地這麽歡,將來一概沒有他的好果子吃,你們若是還多活幾天,就給我乖乖地呆著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