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夏仁莫名又開始頭痛起來,他睜開眼,怔住了。
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忽然來到了一片荒涼的沙漠,四周杳無人煙,天空被落體的余暉籠罩,死氣沉沉,身在其中,只能被動的體會無法言說的恐懼。
而在那灰蒙蒙的天空中,隱約出現了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隨著雲層浮動。
他揉了揉眼,幻覺消失,眼前的畫面又恢復了正常,他還在床上躺著。
【投映在遠方天際的巨大剪影,其浮動之身姿不可窺探……】
一句話就這麽在他腦海中出現。
“什麽意思?”
他坐起身來,按照記憶在口中重複了一遍。
【警告,宿主已遭受汙染,當前汙染值6/100】
“我TM……”
僅僅只是說了一句話,怎麽莫名其妙就被汙染了,而且一下子就從二變成六了?
“不對,可能不是這句話的原因,而是我看到了那道影子。”
“浮動之身姿不可窺探……嗎?”
他沒有問系統這是怎麽回事,按照系統所說,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更久的原則,估計也不會告訴自己。
而且,關於為什麽能看到幻覺的原因,他也隱隱有了猜測。
“看來腦內的畸變必須要趕快想辦法糾正過來,不然時不時來這麽一下,我有多少抗汙染液也不夠用的。”
剛從醫院出來的那個下午,他就在城市的高樓中見到過類似不可名狀的生物,只是那次是觸手,這次是影子。
而自從被系統綁定之後,他就已經很少出現這種幻覺了,今天還是第一次。
外面天還蒙蒙亮,他簡單洗漱一下,到外面找了個早餐鋪,坐下開始吃飯。
七夕剛過,路邊的垃圾桶裡到處可見被丟棄的鮮花,還有不少人剛經歷過一番激烈的肉體搏鬥,從賓館裡走出來的人絡繹不絕,大部分都還要繼續上班。
母胎單身的夏仁望著這一幕,也只有羨慕的份。
由於注意力有些飄散,他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已經悄悄站到了背後。
“喂!”
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仁嘴裡咬著半根油條,回過頭去。
“果然是你。”
那人說。
夏仁撒腿就要跑,結果卻被她抓住了胳膊。
“我不是夏仁,你認錯了。”
他慌亂的解釋了一句,卻是不打自招。
“我還沒有喊你的名字,你怎麽就知道我想找的人叫夏仁?”
於靜靜眼中神色複雜,“你果然沒有死。”
夏仁腦海中蹦出了無數個念頭,還是決定先坐下來,走一步看一步,“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死的?還有,為什麽能夠找到這裡來?”
他之所以要隱藏自己,就是害怕將身邊的親人拖入到危險之中,不過既然運氣不好被撞見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於靜靜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只是拽著他的手一直沒有松開:“昨天晚上我跟高樂一起去吃燒烤,古老板說你也去了,我翻來覆去沒有睡著,今早本打算去你家裡看看,順路經過這裡,正好看到。”
她咬了咬嘴唇,說道:“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們明明看著你火化的,難道那具屍體不是你?”
“這個說來話長。”
汙染的事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夏仁含糊了過去,一臉嚴肅地說道:“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
至少暫時不能說,具體原因你別問,行嗎?” “可以。”
於靜靜盯著他的眼睛,直到夏仁心臟怦怦直跳,她才繼續說道:“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於靜靜卻沒有立刻說,她順手拿起擺在夏仁面前的豆漿喝了兩口,又將剩下的一根油條吃完,才擦擦手說道:“最後陪我一天。”
“但是……”
夏仁昨天晚上發現了感染體的蹤跡,今天本來是打算挨個調查一下於靜靜和高樂……
等等,會有這麽巧嗎?
他目光轉到於靜靜臉上。
雖然說她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見到自己的反應,也太平淡了?
夏仁看不出她外表有什麽問題,就是感覺有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難道感染體就在她身上?可是為什麽系統沒有提醒我。”
他所在乎的人不多,於靜靜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他絕對不能容忍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夏仁決定順勢先觀察一下她,就答應道:“好。”
“話說回來,你今天不上班嗎?”
他問道。
“請了兩天假。”於靜靜回答道。
夏仁篤定她有問題。
他們互相再熟悉不過,入殮師的工作並不如常人想象那般輕松,就連合同裡每周最少一天的假期,其實水分也很大,甚至經常晚上下班後還要被一個電話叫回去加班,她從法醫專業轉行做這份工作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夏仁還從未見她請過假。
要說是因為昨晚那個在常人聽來有些荒誕的事情就請假,他覺得不太可能。
“你身體不舒服?”
“有點。”
“哪裡不舒服,什麽時候開始的,看過醫生了沒有?”
夏仁追問道。
“你問這麽多問題,我該從哪條開始回答?”
她笑了笑,見夏仁一臉著急的模樣,還是解釋說道:“就是睡眠有點不太好,昨晚去看了,醫生說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連藥都沒有開。”
“你說睡眠不太好,是做噩夢了嗎?”
“就是最近工作壓力有點大,所以晚上經常睡不著覺。”
於靜靜見到夏仁雖然開心,但也總覺得對方今天好像有哪裡不對:“你為什麽突然這麽關心給我?一點也不像你以前……”
榆木疙瘩的樣子。
後半句她藏在心裡,沒說。
夏仁則還請假的問題,於靜靜家可以稱得上是醫生世家,父母都是從事醫療行業的人,她自己雖然大學專業是法醫,但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能夠有一個清晰的了解的,她不會這麽任性,單純因為睡眠不好請假。
她一定隱瞞了什麽。
兩人聊了一陣,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於靜靜提議去商場。
在車上,夏仁不停地對於靜靜噓寒問暖,一會兒問你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除了睡眠之外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一會兒問有沒有去過什麽奇怪的地方,下班回家感沒感覺有人跟蹤自己,還囑咐她要多多注意身體,有什麽問題一定要跟他講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於靜靜簡直哭笑不得,夏仁現在這副模樣,若不是對他知根知底的,真要誤會他是不是想要追求自己了。
想到這兒,她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兩人下了車,來到商場。
靜靜上樓,夏仁跟著上樓;靜靜買了兩杯奶茶,夏仁接過一杯,然後繼續跟在他身後;靜靜去了女性內衣店,夏仁……夏仁腳步頓了頓,也跟著進去;靜靜走進了廁所,夏仁……
夏仁很想進去。
但這次,他只能提著剛買的內衣,守在門口。
“還要買什麽東西嗎?”
等到她出來,夏仁問道。
“暫時沒了。”
兩人坐在靠椅上,半天不說話,夏仁也不覺得尷尬,於靜靜從小性格就比較安靜,三人之中,就她話最少。
“要不我去買點吃的吧,早上也沒吃多少東西,恐怕撐不到中午就又要餓了。”
於靜靜點點頭,“我來付錢吧。”
她知道夏仁的書前一段時間被封了,所以沒有收入來源。
“不用,我現在不缺錢。”
“真的?”她明顯不信。
夏仁看了看四周,略帶自嘲的語氣說道:“我現在被富婆包養了,給錢又給房,生活腐敗的很。”
這倒不全是說謊,富婆當然就是趙明月,房子就是寫有他們兩人名字的那張房產證。
聽他這麽說,於靜靜雖然認為他在開玩笑,但也沒有再堅持。
距離他們沒多遠,有家啃德雞,正在排隊的有兩三個人,夏仁剛站到隊伍末尾,就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領著一個只有幾歲大的孫子徑直插到隊伍最前面。
被她插隊的是一個女生,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插隊?”
老太婆頭也不回:“我這麽大年紀了, 你好意思讓我等著嗎?再說了,插個隊怎麽了,沒看到我帶著孩子呢嘛?”
女生也就不吱聲了。
看到眾人默許了這種行為,夏仁想了兩秒,上前兩步,硬生生擠到老太婆前面。
後者立刻就火了,尖著嗓子質問道:“你怎麽插隊?”
夏仁轉過頭,一臉認真的解釋說道:
“因為我沒有素質。”
老太婆“……”
眾人“……”
無法反駁。
等到夏仁買完炸雞回去時,卻發現於靜靜卻不見了。
他想著對方可能是臨時辦其他事去了,就坐在原地等著她回來,然而半小時過去了,炸雞都涼了,他卻始終沒有等到對方。
猶豫了一下,他掏出手機,給對方打了個電話,提示關機。
“去哪了?”
他望著商場的人流,感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遠去。
……
……
半個小時前,洗手間內。
於靜靜洗完手,正打算離開,看到鏡子裡,自己還保持的洗手的姿勢,沒有動。
鏡中的她緩緩抬起頭,眼中一片漆黑的空洞。
“願望已達成,我要收取代價了。”
於靜靜捏住衣角,緊抿著嘴說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有句話想要說。”
鏡中人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緩緩隱去。
於靜靜平複了一下心情,推開門,聽到夏仁說道:
“還要買什麽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