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兩輛汽車相隔幾百米,一前一後行駛在靜謐無人的小路上。
夏仁在書房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將一滴無根之水攀附在羅邊樹身上,所以即使隔了這麽遠也不用擔心跟丟的問題。
“你怎麽能確定羅邊樹去的地方和曙光中心有關?”
安靜的車廂內,劉秀秀坐在後座,問開車的夏仁。
“我也不能確定,只是有可能。”
夏仁雙目注視前方,一邊感應著無根之水的位置,一邊說道:“他在進入書房的時候很冷靜,並且一直在試圖找出問題所在,及咱們背後的主使人,這種人通常注重辦事效率,絕不會把麻煩留到第二天,所以咱們走後,他叫人過來把家人接走的同時,自己肯定也要做點什麽事情。我在離開之前故意把趙天亮的私人電話號碼留在了那裡,這種電話普通人不會知曉,所以不論他看不看得出我是在栽贓,都至少知道這次的對手不簡單,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所以他現在去的地方就很容易猜出來了,我故意把麻煩的源頭引導向曙光中心,羅邊樹現在就是要去解決這個源頭,以免留下把柄的。”
這很一開始通過秦芸直接問出來的計劃截然不同,劉秀秀沒想到他在書房和羅邊樹對峙的那一小會兒時間竟然算出了這麽多步,而且還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得愣了愣,問道:“可是如果他看出你是故意引導話題的怎麽辦?”
“他憑什麽能夠看出來?”
夏仁手握著方向盤,頭也不回,說道:“咱們行事有邏輯可言嗎?像是議員這種地位的人,做事看事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縝密的思考方式,跑到一個議員家裡拿曙光中心的事威脅他,目的就是為了知道曙光中心的主使者是誰?這就跟歹徒持槍跑進一家農舍,綁架了屋主人,為的就是吃農舍後邊菜地裡的菜,在一般人來看就是本末倒置,就算是羅邊樹也絕對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哪怕一點。”
聯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劉秀秀聲音有些低落:“原來你挺聰明的。”
“所以說不要小看其他人啊。”夏仁隨口說了一句。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寧靜。
秦芸通過車內後視鏡看著劉秀秀的表情,雖然他被汙染的事情暫時擱置下來了,但總有一天要面對的。
如果上報基金會,只有死路一條,如果隱瞞,那就等於是背叛了這個從小就一直崇拜,當成家一樣的組織。
沉默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夏仁感覺到羅邊樹停止了移動,於是自己也停了下來。
下車後,借助著慘白的月光,他能夠看清四周的環境。
這裡遠離木星市中心,四周都是田野,深秋的夜風吹過,一片荒涼,遠處亮著燈光,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夏仁也只能在夜色中看到一個輪廓,似乎是一棟小樓。
“前面就是了嗎?”
秦芸下車問道。
“咱們要等羅邊樹離開再過去嗎?”
劉秀秀也打開車門。
夏仁望著遠處那棟小樓,眉頭緊皺。
涼風吹來,帶著不詳的氣息,從身側溜走,月光白得有些過分,照在劉秀秀和秦芸臉上,猶如兩具死屍。
後腦再次騷動起來,觸手傳達出清晰的渴望。
“咱們來對了。”
……
……
這是一棟三層高的小樓,外觀建造的中規中矩,既不張揚,也不過分低調,能夠看出主人的一些實力。在小樓的正前方,是一片寬廣的庭院,
足夠停下幾輛大貨車,邊上圍牆有點高,足夠三米左右,顯得整個院落過分保守,看著有些壓抑。
汽車轟鳴著停在朱紅色的大門前,同時響了兩聲喇叭。
高大的鐵門拉開一條縫隙,渾濁的雙眼在門後瞧了幾秒,認出了車的主人,於是趕緊將門打開。
“哥,這大半夜的,到底有什麽要緊事?”
一位面貌約有三十多歲的漂亮女人穿著一身睡衣從客廳裡走出來,邊迎接邊抱怨道。
她身上的睡衣並不整齊,胸口處的扣子都沒有扣嚴,明顯是匆忙之間披上的。
“你倒是睡得香!”
羅邊樹神情不悅地哼了一聲,從車上走下,和女人一起進到屋內。
那個看門的老頭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什麽,轉身走回大門旁邊的一座小屋裡,看來他平時就一直住在那裡。
羅燕剛端來兩杯茶放到茶幾上,羅邊樹就質問道:“曙光中心那邊你怎麽搞的?不是告訴你不要做得太過火嗎?”
“哥~”
羅燕嬌聲嬌氣地來到羅邊樹身邊,挽著他的胳膊坐下,委屈的語氣說道:“我也不想的啊,你還不知道我嗎?做事從來謹慎,這麽多年都沒給你添過什麽麻煩,前兩天的事我也不想的啊,誰知道那個保安發的什麽瘋,突然跑去警署舉報,好像還惹到了一個上面拍下來的刑偵專家。”
聽到妹妹的解釋,羅邊樹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問道:“那個萊波校長又是怎麽回事?當著我的面,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吩咐人乾的。”
羅燕更加委屈了,說道:“這個我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萊波是那個女人給我推薦來的人,平常我就給他發發工資,連面都不見,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突然死了。”
“那個女人?”
羅邊樹語調提高了一些,看著身旁的羅燕,“那個女人是誰,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哥~”
羅燕晃著羅邊樹的一條手臂,撒嬌一樣說道:“你是我哥,我能瞞你什麽?對了,嘗嘗這茶吧,我剛讓人買的。”
羅邊樹歎了口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味道怎麽樣?”
羅燕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期待的目光。
“胸前的扣子扣嚴實點。”
羅邊樹沒好氣地說道。
“嘻嘻。”
羅燕低頭看了一眼,沒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聽話扣上了,“你是我哥呢,怕什麽。”
羅邊樹本來打算把今天受到刺殺的事講出來,但是一來到妹妹家裡,這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畢竟他就這麽一個妹妹。
羅邊樹掃視一眼客廳,問道:“張宏呢?又出差去了?”
“他就是這樣的,一忙起來就不顧家了。”羅燕解釋道。
“說起來,有兩年沒見過小祥了,他好像是在……”
“魔都。”羅燕接道:“在魔都找的工作,這孩子,總也想不起來給我打個電話。”
“今年過年讓他回來吧。”
羅邊樹說道:“我也看看這小子在外面兩年變化有多大,到時候跟他商量商量,願不願意在我手底下工作,絕對比在外面好。”
提到兒子,羅燕神情有些不自然,不過羅邊樹並沒有注意到。
“時候也不早了。”
羅邊樹看了看手表,接近十二點,這趟過來本打算商量正事兒的,結果聊著聊著又變成嘮家常了。
他了車,看到車窗邊上站著對他微笑的妹妹,猶豫一下,沒說什麽。
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今晚的刺客算什麽,自己總能解決的。
畢竟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
看著車輛離去,老頭把大門關上,羅燕臉上的微笑再也維持不住,只能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夜風很涼,她穿著一身睡衣站在外面,很冷。
她很想告訴羅邊樹真相,可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