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見未日,如今夏仁終於回來,能夠明顯看出秦芸的心情很好,做了一大拿堆手好菜,擺滿了茶幾。
只是飯桌上氣氛有些古怪。
夏仁埋頭吃飯。
秀秀心不在焉地夾菜,有些神遊天外,很快就把自己面前的一盤青椒炒雞蛋夾光了。
秦芸一邊拿筷子給莉莉喂食,一邊不時地看向梁婉那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她能夠明顯感覺到,對方似乎在……畏懼莉莉。
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秦芸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在飯桌上問出來,等晚上夜深人靜,夏仁自然會告訴她的。
這樣的氛圍下,也沒人主動聊天,一頓飯很快吃完,梁婉還沒有劉秀秀那樣的蹭飯熟練度,再加上需要給基金會報告徐強的事情,所以很快離開。
這麽多菜幾個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不過有莉莉在,都不是問題,唯獨令秦芸操心就是一不留神,莉莉又吞下了兩個盤子,這個習慣,她一時半會兒估計改不過來。
“下次去買東西的時候還要多買幾套餐具才行。”
秦芸邊收拾,邊想著這個小小的煩惱。
這兩天她和莉莉兩個人在家,有時候織毛衣的空隙會想,如果夏仁沒有遇到她,並把她帶回家會怎麽樣?
通常一想,就能豐富一個無聊的上午或下午。
夏仁大概是不需要女人的。
他會做飯,並且還挺好吃的,秦芸吃過幾次,他也很熱衷於此,每次他做飯的時候,秦芸總能在他臉上見到不一樣的輕松神色。
夏仁似乎不會孤獨,至少秦芸沒有見過他孤獨的樣子。
就算在家裡,他的話也很少,兩人同時待在客廳,他也總能夠有事做,不會打擾到自己。
夏仁還很會做家務。
這個秦芸沒有親眼見到過,是猜的,她剛進入這個家的時候,一切都收拾的有條不紊,拋去那滿櫃的女裝來看,乾淨得簡直不像獨居男人的房間。
所以,自己大概是可有可無的吧。
而每當她冒出這個想法時候,夏仁的側臉總是會不經意的浮現在她眼前。
那天陽光不算太好,處在夏秋交替的時節,忽冷忽熱,夏仁坐在沙發上,秦芸在陽台的位置,疑惑為什麽這裡會有鳥籠。
這個疑惑和書房門邊那個嶄新的狗盆一樣,當時已經在她心裡存了許多天,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問的時候,目光自然落在他的側臉。
他的目光向左上方傾斜三十度左右,眉頭微微下壓,稍稍努著下嘴唇。秦芸知道,他在想事情。
她喜歡看他,不論什麽表情,慢慢地,直到忘記了自己剛才的疑問。
就在她看呆的時候,夏仁轉過頭,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突然問了一個天馬行空的問題:
“你說,花多少錢才能夠讓一個普通人登上月球?”
秦芸當時的回答是:“辦不到,這不是錢的問題,人類停止登月已經數十年了。”
很平常的一個上午,加上一個蠢蠢的問題,秦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一幕記得如此清晰,以至於每每想起都會感覺到……幸福。
大概以他們的身份,最難得的就是這種平常。
收拾完碗筷,秦芸走出廚房,莉莉沒事做的時候,就會很自覺的變成圓球狀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夏仁回到了書房,裡面又傳出來鍵盤劈裡啪啦的持續聲響。
這間房子其實不大,許多家具時間也久了,有些落伍,交通也不太方便。秦芸前幾天回去過自己曾經的家,那裡已經快裝修好了。由於錢給的足,一切都按照高標準來,簡約,雅致,采光也好,每個房間都通亮,等到後面重新買齊家具,觀感上肯定要比這件老舊的屋子好太多太多。
今晚吃飯的時候她猶豫要不要跟夏仁說搬到那邊去住,現在想想,幸好沒提。
這就很好了。
秦芸走到沙發上坐下,手掌在夏仁睡覺的位置一寸一寸緩緩拂過,仿佛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
她試著模仿夏仁一直以來的姿勢躺下,又坐起來,忽然發現在這個地方睡覺起床第一眼就能看到臥室,大門也一覽無余,而且頭朝陽台,如果有人溜進來首先就能聽到動靜。
秦芸感到心中一股暖流淌過。
她沉浸在自己的感動之中,不可能去問夏仁躺在這裡的理由,如果她問了,就會知道夏仁僅僅是躺習慣了而已,況且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躺。
所以人太閑了也不好,不然容易胡思亂想,自我攻略。
……
……
第二天清早,夏仁揉著發脹的腦袋,從沙發上坐起來開始洗漱。
昨天他又奮戰到凌晨三四點,弄得秦芸也到那個點兒才睡。
廁所的那面鏡子早就換了一張新的,夏仁站在鏡子前,望著雖然疲憊,但是一點黑眼圈都沒有俊朗面龐,忍不住撥了撥額前的頭髮,還好發際線也是同樣的堅挺。
“這幾天樓上的黃秋遠來過嗎?”
夏仁洗好臉,刷完牙,抱起莉莉,捉住她小手揉來揉去,肉乎乎軟綿綿的觸感很是解壓。
“說起來,好像很久沒見過他了。”
秦芸手拿著一個大碗,邊打雞蛋邊說。
她的長發盤在後面,穿著一件白色秋衣,下身藍色牛仔褲,簡單的打扮卻完美修飾出她修長的身材,即便是身前系著一個圍裙,也能夠看出她腰肢的曲線。
曹操不愧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一說就到。
秦芸這邊碗裡的雞蛋還沒有攪拌均勻,黃秋遠就已經推門進來了。
“夏兄弟辛苦了。”
他一進門就說。
“是挺累的。”
夏仁推測他應該是知道自己到黎明中學當老師的事情,只是不能確定他了解多少細節。
“那個……”
夏仁有些猶豫。
“嗯?”
黃秋遠揮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怎麽夏兄弟,有話你就直說,只要我能幫上的,不用客氣。”
夏仁臉上露出笑容,也真的不再客氣,說道:“你都說了我也挺累的,你看你在我家吃了這麽多頓,是不是偶爾也該付幾百飯錢?”
“呃……”黃秋遠。
秦芸仍舊在一旁打著雞蛋,對眼前尷尬的氣氛視而不見。
他會這麽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夏仁對黃秋遠每次都空著手來早就耿耿於懷了,劉秀秀還好,至少看著養眼,沒事兒還能欺負一下,蹭吃就蹭吃了,也不缺那雙筷子,但你一個大老爺們也有樣學樣就過分了,我家秦芸又不是傭人,做飯也很辛苦的。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茬了。”
黃秋遠臉上絲毫不見尷尬,爽朗的掏出錢包,從裡面拿出一小疊千元面值的盟幣,估摸著至少也有一兩萬了。
他正打算抽出一張來,夏仁眼疾手快,一邊說著:“你看這多不好意思。”一邊伸出胳膊全捏在了自己手裡。
黃秋遠愣神的功夫,錢包就空了。
一旁打雞蛋的秦芸直到此刻神情才有些變化,轉過頭,不去看。
夏仁本以為他至少會生點氣,但黃秋遠不愧是黃秋遠,就如同保溫杯裡裝冰闊落,有些時候外人是真的看不懂他。
“夏兄弟缺錢嗎?我還有很多,可以借給你。”
他表情真誠,語氣不似作偽。
夏仁目光微凌,臉上不動生色,心想這是遇到對手了。
好在梁婉和劉秀秀也推門進來,大家轉移了話題。
針對黃秋遠的試探很失敗, 他依然有說有笑,看不出半點不悅。
很奇怪的一種現象,仿佛約定俗成,大家一起在夏仁家蹭飯,來自警督的人,和明面上來自仲裁院的人坐在一起吃飯,最高聯盟政府內部近些年來混亂,他們兩方關系緊張,肯定互相都有所了解,但對此從來都閉口不談,遵定著某種自然形成,而又隱晦的規則。
夏仁感覺這樣很不好,雖然目前穩定,但指不定哪一天,自己家裡就莫名其妙的炸了。
吃過飯,黃秋遠去上班,劉秀秀掏出手機遞給夏仁,說道:“上吊之繩的受害者昨晚又出現了。”
“真的?”
夏仁表情明顯亢奮起來,那可是一千成就點數和一個古夢碎片,本來昨天還以為沒機會了,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麽快。
“這次的事發地在哪裡?”
“一家對外宣稱專業治療厭食症的機構內,受害者是裡面的客戶,不過這次的情況有點特殊……”
不用劉秀秀繼續說,夏仁已經知道哪裡特殊了。
手機裡有死者的圖片,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瘦弱女孩,臉上的表情很是祥和,如同睡著了一般,除了頸部熟悉的勒痕之外,她的肢體各處都充滿著淤青,其中大部分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跡。
這哪裡是治療厭食症的正經機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