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淅瀝瀝...
密集的雨水滴落在緋幽樹寬厚的枝葉上,奏出了一曲隻屬於大自然所獨有的奇妙樂章。這種樂章,雖稱不上悅耳可也算不得難聽,更多的,也許還是要視旅人們的心境而定。
緋幽谷,是一處位於安州境內北部地區的小山谷,由於常年都得不到陽光照射的緣故,使得這座小山谷內即便是盛夏,可也依舊陰冷潮濕。
如此惡劣的環境,自然難有生命存在,偌大的谷內,除了緋幽樹這種生命力極為頑強的樹木以外,幾乎再別無它物。
故而,對於居住在這座山谷附近的山民們而言,相較於緋幽谷這一官稱,也許大家更願意稱呼其為,無人谷。
正如其名,緋幽谷內常年都是處於一種人跡罕至的狀態。
可今日,谷內卻是難得的熱鬧了起來。
大批大批裝備精良的銀甲騎士,在保持著陣型的同時,井然有序地穿行其中,似乎,為了能夠將這十幾車物資準時地運往目的地,不得已之下,即便是世人眼中尊貴的銀甲騎士們,也隻得選擇了緋幽谷這條在計劃之外的險路。
也許,對於一支由兩百多名裝備精良的銀甲騎士所組成的騎士中隊而言,將緋幽谷稱之為險路是有些過了。
可緋幽谷畢竟地理位置荒僻,谷內又有多處可用作伏兵之地的所在,在滿足了這兩項條件的前提下,緋幽谷便是兵家人眼中最最標準的險路。
“伍長,您覺得會有人在這伏擊咱們嗎?”
年輕的騎士此行雖然是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可他既能通過神庭的重重考核,最終成為護衛騎士團中的一員,最基礎的眼力,肯定還是有的。
更何況,即便是絲毫不懂兵法的小白,恐怕也能意識到緋幽谷內恐有埋伏。
與年輕的騎士不同,伍長是名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只需要看一眼年輕騎士的眼神,便能大致地猜到其心中所想。
恐懼麽...
這其實是在新兵中很容易產生的一種情緒,或者說,在士兵中很容易產生的一種情緒。
都說士兵最基本的素養就是無畏死亡,可伍長卻很清楚,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士兵,可謂是屈指可數。
而且...這些人,大多都已經死了。
伍長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苦笑。
讓一個怕死的人去安慰另一個怕死的人,這似乎並不是什麽容易的差事,沉吟了一會以後,伍長才低聲說道。
“不必擔心,因為,當你穿上這身銀色鎧甲的時候,站在你身後的,便是整個神庭!”
伍長的回答雖然簡單,可卻似乎給了年輕的騎士以莫大的勇氣。
是啊,還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呢?
當自己穿上這身銀色鎧甲的時候,便早已不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山野少年,而是,神庭護衛騎士團中的一員。
站在自己身後的,是整個神庭!
是那個,超然於九州諸國之上的最強勢力,神庭!!
放眼整個九州大陸,即便是三大帝國的帝王都不敢對神庭的人出手,那麽還有誰,膽敢在這裡伏擊一支神庭的騎士中隊呢?
想通了這一點以後,年輕的騎士果然不再恐懼,甚至,還有多余閑情逸致可以去欣賞緋幽谷內這獨特的景象。
“若以後真上了戰場,你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嗯?”
伍長突然的詢問讓年輕的騎士有些摸不著頭腦,在思索了一會以後,
年輕的騎士試探性地回答道。 “為了神庭的榮耀,誓死而戰。”
“呵。”
伍長細微的鼻音,讓年輕的騎士意識到自己的回答也許算不得正確,可在又一次思索了一會以後,年輕的騎士覺得自己很難找到比這更合適的答案。
就在年輕的騎士想要出聲詢問的時候,伍長卻先其一步低聲地說道。
“保命。”
“保命?”
伍長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了年輕騎士的預料,可伍長卻似乎並沒有想要進一步解釋的打算,他在說完了這兩個字以後,便輕夾馬腹,拉開了與年輕騎士的距離。
而年輕的騎士此刻心中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要詢問伍長,可現在畢竟還是在行軍途中。
如果像先前那般偶爾說個一兩句話還無甚問題,可若跟個長舌婦似得喋喋不休,那便得軍法從事了。
在軍中,軍法,從來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年輕的騎士雖然還只是一個新人,可也不止於如此的不知輕重,反正接下來的日子還長,這些問題,等以後再找機會詢問也不遲。
淅瀝瀝,淅瀝瀝...
細雨一直在下,這支由兩百余名裝備精良的銀甲騎士所組成的騎士中隊,在雨幕中依舊緩慢而穩定地前行。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到了約莫黃昏時分,騎在精壯黑馬上的副將拿出隨身攜帶的緋幽谷地圖仔細地看了看,而後,在請示過自己身側的主將以後,便大聲地對著全軍下令道。
“度過前面那片沼澤,我們只需要再前行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便能離開這座山谷。待離開這座山谷以後,我們再就地扎營。”
“喏!!”
整齊劃一的回答,讓副將略感欣慰。
這支騎士中隊裡雖然有九成以上都是新人,可在經過了約莫兩個月的訓練以後,已經初具雛形,想必只要假以時日,戰力定然不俗。
就在副將準備將自己手中地圖,重新放回戰馬右側行囊的時候,副將在恍惚之間,仿佛看見,在自己身側主將戰馬的馬頭上,不知何時,突兀地多出了一道灰色的人影!?
這是個什麽玩意?是人?還是鬼?
這種有些詭異的錯覺,讓從軍三十余年的副將都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很快地,副將就意識到了,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要知道,統帥這支騎士中隊的主將,可是那個出身於歐特菲特家族的天才少年,顏華·歐特菲特。
他和自己等普通人可不一樣,乃是一名以戰力見長的強大修士,而且,即便放眼整個修士界,也都是能夠排的上號的存在。
以顏華的實力,想要在他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出現在他戰馬的馬頭之上,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超然於九州諸國之上的最強勢力神庭,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也不過只有那區區數十名殿堂級的裁決騎士而已。
而像他們那種等級的修士,又怎麽可能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仿佛是為了否定自己剛才出現的那種可笑錯覺一般,副將再一次將自己的視線看向了顏華戰馬的前端。
一息,兩息...
整整五息的時間過去了以後,無論副將如何使勁地揉搓自己的眼睛,那個突兀地出現在馬頭之上的灰色人影,卻依舊,真真實實地存在!!
甚至,直到現在,有著四階魂師修為的顏華,都還沒能察覺到這個灰色人影的存在!
“你究竟,是人?是鬼?”
副將在下意識地呢喃了一句以後,很快便留意到了灰袍人腳下的那雙軍靴。
在這亂世,會穿這種笨重的軍靴出門的,九成以上, 都是和自己等人一樣的,軍士!
“敵襲!戒備!!”
副將不愧是有著豐富經驗的沙場老將,他在注意到灰袍人腳下的軍靴以後,第一時間就徹底地過了神來,並且,迅速地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此刻,副將已顧不得這個神秘的灰袍人究竟是何來路,也顧不得他究竟是如何出現在這種詭異的位置。
當務之急,是提醒全軍,嚴陣以待,小心敵襲!
作為主將的顏華在得到副將的提醒以後,很快便也注意到了,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戰馬馬頭之上灰色人影。
顏華的沙場經驗雖然不及身側副將豐富,可常年的嚴苛訓練,也足以使得顏華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可顏華剛將自己的右手伸向腰間佩劍的時候,神秘的灰袍人也跟著動了。
當顏華的佩劍剛拔到一半的時候,灰袍人的左腳,已經準確地踩在了顏華的劍柄之上!
鏗!
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顏華剛拔到一半的佩劍,竟被灰袍人硬生生地給踩了回去!
“能聊聊嗎?”
由於先前動作的幅度有些太大,導致灰袍人在說這話的時候,頭頂的頭套也跟著隨著脫落。
在密集的雨幕下,所露出的,竟是一張比顏華還要年輕的,少年人的面龐!
雖然算不得是俊朗,可在這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人的身上,卻似乎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就像是,那種從未離開過學堂的天真學子,眉宇之間,總是透著股子讓人想要與其親近的,乾淨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