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小廝穿過府中一路吆喝倒是將眾人都驚動了。
淮安候府的海棠院裡,夏家的四姑娘夏如意正愜意地躺在椅子上欣賞著院中那一大片的海棠花。
今日的她一襲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裙幅褶褶,襯出修長的腰身。她的膚色光滑白皙,如墨般的長發用紫玉簪挽起,一雙丹鳳眼微微半眯,視線落在那絢爛的海棠花上。
猶記得小時候她很是喜歡此一處景致,為了瞧這些花兒她甚至願意跑到這裡來跟夏五同住,只是可惜,她的嫡母卻從來沒有同意過。
想到這裡,夏如意冷哼了一聲,伸手接下海棠樹上飄落的一片花瓣捏在指尖慢慢地撚著。
不同意又怎樣?如今她還不是照樣住進來了?
這院子,這海棠花全都是屬於她的!
“姑娘,大喜事啊!!”
夏如意身邊的一等丫環紅杏喜氣洋洋地從院子外面跑了進來。
蹲在一旁侍候的另一個丫環紅霜瞥了她一眼,小心地將茶桌上的冷茶端起倒進了一旁的花圃之中,又重新斟了一杯新茶放在夏如意手邊。
夏如意不緊不慢地伸手端起杯子慢慢品了一口微微點頭,道:“這花茶泡得倒是不錯!”
紅霜忙垂頭,並不敢露出多少得意之色。
四姑娘的性子即使是她們跟著她多年也琢磨不透,上一刻還高興著,說不定下一刻就翻臉了。
“說吧,什麽大喜事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夏如意不緊不慢地掃了紅杏一眼。
紅杏心頭一跳,想著此事姑娘必然會開心,因此笑嘻嘻地說道:“稟姑娘,剛剛守門的杜俊說瑞王殿下來了,如今就在大門外面!”
“什麽??”
夏如意聞言‘噌’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此事可是真的??”
紅杏連忙點頭,“奴婢不敢說謊,如今整個府裡都傳遍了!”
夏如意頓時露出了一抹略有些羞澀的笑容。
“殿下定然是來看我的。你們快來幫我瞧瞧我如今的裝扮可還好看?”
紅霜和紅杏不敢怠慢,連忙將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這才肯定地說道:“姑娘現在這樣子已經是極美的了,若是殿下瞧見了定然心生歡喜!”
夏如意得意地一笑,“那是當然!”
她的容貌繼承了她娘,想當年她娘就是憑著一副好容貌讓她爹迎入府中做了寵妾,雖說一開始做妾並不怎麽好聽,但現在不是扶正了嗎?
所以說,有一副好容貌可是女人安身立命的資本!
想到這裡,她抬手輕輕撫上了如玉般的臉頰。
“姑娘,咱們要不要去老夫人那裡等著?”紅杏提議道。
夏如意瞥了她一眼,道:“去那裡做什麽?本姑娘要親自出府迎接王爺!”
說完,提步就往外走。
紅霜抿了抿唇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想了想,老老實實地和紅杏一起跟上腳步。
…………
青松院。
柳老夫人正撚著佛珠靠在軟榻之上閉目養神,她的身前一名老嬤嬤正不輕不重地替她捏著肩膀,旁邊一名衣著華麗的婦人坐在那裡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著話。
“母親,等過些天就到清明了,如意她是不是可以跟咱們一起去大明寺了?”
柳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子瞧了她一眼,道:“做了淮安候夫人,你的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你就不怕此事露餡?那慧妃娘娘和瑞王殿下豈是那麽好糊弄的?”
旁邊老嬤嬤微垂著眼簾仿佛不曾聽到,
只是在心裡卻深覺得老夫人所慮不虛。 候夫人此舉委實是冒險了些,若是先夫人還在的話……
咳!打住,這些事情哪裡是她一個老嬤嬤能參和的?
淮安候夫人柳氏微微一笑,掃了下面一眼,眾小丫環心頭突突一跳,識趣地福身退到了外面。
老嬤嬤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飛快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見她並沒有讓她出去的意思,立刻又不緊不慢地捏了起來。
“母親所慮的事情兒媳亦有考慮,所以才打算帶如意一並去大明寺。”柳氏不緊不慢地說道。
柳老夫人心頭一動,慢慢瞪開眼睛,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你想做什麽?”
柳氏道:“母親放心好了,必不會叫人看了咱們候府的笑話也就是了!”
柳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身子往後一靠長長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
“這件事情關鍵還在慧妃娘娘, 畢竟那也只是一封書信而已,算不得什麽。如今你瞧她遲遲沒有動靜就應該知道,她並不是個喜歡被人算計之人,你可莫要用錯了主意!”
柳氏慢慢搖著杯中的茶水,待它微涼了這才遞予老夫人,口裡卻道:“母親放心,就憑著如意的才貌和才情並不輸給京中任何一家的貴女。且慧妃娘娘得寵多年,若是瑞王殿下挑個家世雄厚的必然要遭皇后娘娘不喜,倒不如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方來得安穩一些……”
柳老夫人眉梢微微挑了挑,眼底露出一抹啞然之色。
沒想到做了候夫人不過才兩年,她的這個侄女倒學會了審時度勢,不錯嘛!
只是她覺得淮安候府底子薄的暗示到底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大舒服,畢竟這侯爵之位究竟是怎麽來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當年如果不是借了沈家的勢,她的兒子也不可能做得這淮安候,也正是因為如此,讓她每每看到沈氏時總覺得英雄氣短,雖然沈氏也並不是那等不識趣之人……
原本她是打算著好生待沈氏所生之女,只是沒想到那丫頭認定了母親是被柳氏所害,連帶著對她這個祖母也漸漸地不親了。
半個月前竟然為了去見她那已經不知死活的外祖家人而離家出走,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怕她是她的親孫女,那也不成!
是以,當她離開三天后柳氏告訴她夏紫曦掉入江中淹死的時候,她竟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少難過之情。
連親祖母都恨的孫女,活著也未必能為她淮安候府帶來什麽榮耀,死了,就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