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愉快的一天,早上冥想、抄經,中午白馬寧子請客吃的“精進料理”寺廟提供的素齋,不貴但味道不錯。
下午則聽了講經,也就是老和尚講小故事,蠻有哲理的,然後他們又租了一間茶室,白馬寧子親自給他們泡了一次茶,或者說她做為主人,舉行了一次小型茶會。
這就不是在醫院那種簡化版本了,正經的禪意茶室,全套的鐵壺、水杓、茶碗、茶入(裝茶的罐子),清淨典雅,儀式感很濃。
千原凜人對所謂的茶道原本是沒興趣的,他這人身上就沒幾根雅骨,來曰本這麽久了,根本沒有留意過這方面的事情,但白馬寧子素手調茶湯,他自然一百個樂意捧場,也順便開了開眼界。
正經的茶室是帶露地的,半庭院性質的一小塊地,枯木、棚架,像是個濃縮的小景觀。在踏上露地那一刻,就代表暫時切斷和塵世間的聯系了,而茶室的入口非常低矮,要想進去必須靠鑽,也算是切斷和塵世間聯系的一種方式別管你是什麽大人物,進去時統統低頭,表示出謙遜和尊重。
而整間茶室內講求的是“非對稱”布局,代表著人生的一種“不如意”,主位小而客位大,就連三面窗戶都不一樣的形狀,同時室內有插花,非常簡單的那種,只求個清靜二字。
至於茶本身嘛,沒什麽好說的,千原凜人喝不慣,但看著受過嚴格訓練的白馬寧子一板一眼走動,行禮,煮水,敬茶,還是非常賞心悅目的白馬寧子的氣質就很傳統,很有古典之美,溫溫柔柔的很合適這種儀式性活動。
她給千原凜人帶來的,是一種心靈上的平靜,是一種浮躁生活中的平衡劑。
或許和過去有關,或許她本身就有這種魅力,但不管怎麽說,哪怕不懂,千原凜人仍然很喜歡。
而山神愛子、西野霧紗和二之前聖子三位少女,不用說二之前聖子這個高冷型的老實疙瘩,就是西野霧紗這個坐不住的家夥都全程老老實實,盡量遵守禮儀這整天笑嘻嘻的家夥竟然也懂一點茶理,還能舉茶應對相合,至少是他們四個人中最懂的那個。
在茶室中幾乎沒人笑鬧,茶最初傳入曰本時,是一種非常貴重的奢侈品,曰本人對茶的態度很尊敬,而茶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這種尊敬的體現曰本有茶室才能說得上真正在喝茶,而華夏有人喝茶的地方就是茶室,兩者性質不同。
態度是另一方面,參加茶會的人要抱著“一生一次,此後再難相見”的心態,真誠相對,盡量珍視這如同茶的泡沫一樣轉瞬即逝的時刻。
等茶會結束後,白馬寧子坐為茶師,從主位上退走,千原凜人則領著三小又從客位出口鑽了出來,就在露庭中散步,等著白馬寧子前來匯合。
二之前聖子一臉仰慕:“寧子姐姐真是風姿絕佳。”
西野霧紗點頭附和,她這輩子大概是不可能有這種氣質了,也挺向往的,而山神愛子則斜了千原凜人一眼,感覺便宜他了沒想到這黃鼠狼老師真得手了,寧子姐姐竟然和他相處的挺愉快。
做為和白馬寧子有血緣關系的妹妹,不是說千原凜人不好,她還是挺欣賞他的,就是有種家裡的小白菜給豬拱了的鬱悶感。
千原凜人沒注意山神愛子的異樣目光,他還在回味呢!
電視節目製作人本來就是高壓力行業,而他做為團隊核心來說,任務是帶領大家走向勝利,有時候就算面對高壓力也必須表現堅定不移的態度,不能慌,不能亂,但這世界上沒有誰的心臟真的堅如磐石,他其實這段時間也挺煩的。
而且,五六個劇組,不算演員就有幾百個工作人員,你說個個都精明能乾,老老實實,那也不可能,總有些人偷奸耍滑,不肯好好乾活,他沒少在給白馬寧子的信中罵這些人白馬寧子是這個世界上,他能暢所欲言的第一人選,村上伊織都要靠後排,哪怕村上伊織這厚肩白骨精才是和他利益最共同的那個。
大概白馬寧子覺得他的心態不健康,正盡可能的提供幫助,好消去他心中的煩燥感,讓他平靜下來,用更好的心態去面對工作這還是很有必要的,人的忍耐程度都有限,哪天他憋不住了,大發一場脾氣,真開始殺雞駭猴,有可能就真往“暴君”型團隊領?轉職。
白馬寧子有心了,真乃良配也!
很快,換好衣服的白馬寧子趕來了,小木屐踩著青石板路“嗒嗒”的響,而這時天色已經黑了,六點多的樣子,他們五個就結伴開始往回走。
山神愛子她們三個走在前面,互相之間低聲說笑,白馬寧子和千原凜人走在一起,同時笑問道:“千原君,感覺怎麽樣?”
“很好!”千原凜人也微笑著說道。
白馬寧子很高興,眯著眼兒笑:“學了十多年呢,終於派上用場了。”
千原凜人也笑,不過沒解釋他覺得不錯不是因為白馬寧子的手藝,茶道他看不懂,而是對今天一整天來說哪怕不喜歡白馬寧子這個人,但你也得承認,和她在一起很舒服。
都說優秀的女孩子是解語花,白馬寧子就是一朵解語花。
夏日傍晚,涼風襲來,暑氣正在散去,千原凜人伸了個懶腰,覺得比今早來時狀態好多了,轉頭笑問道:“晚上我請客,想吃什麽?”
白馬寧子也不和他客氣,她知道千原凜人有錢也能撈錢,微微歪頭想了想,說道:“主要是祝賀愛子醬她們升學吧?霧紗醬只要好吃就什麽都吃,聖子醬很質樸,吃什麽都可以,愛子醬喜歡壽司,那不如帶她們去吃壽司好了。”
“有推薦的店嗎?”
白馬寧子笑著說道:“沒有哦,我現在很窮,可出入不了高檔壽司店。要是在京都府,我倒可以給你推薦幾家老字號的名店。”
“那在附近找找吧,東京不缺壽司店,這裡肯定有。”
白馬寧子仰著頭向他笑了笑,輕輕點頭,然後拿出一串石頭念珠給他,“這個你戴在身上……我不能天天給你回信,你心煩了,就數一數。”
千原凜人愣了愣,伸手接過了念珠,細看了一眼,發現是便宜貨,但涼涼的,就像白馬寧子小手上的溫度一樣宜人,開玩笑一樣問道:“定情信物?”
他嘴上在開玩笑,心裡有些慚愧。白馬寧子總有小禮物送他,畫軸、七福神,現在再加上一串念珠,偏偏她現在還是個“窮鬼”,格外顯得重情義,而他錢沒少撈,又是版稅又是分成又是高額投資的,結果什麽也沒給白馬寧子送過瑪蛋,自己戀愛經驗真的不足,有計劃但執行不了,現在連禮物都沒選出來。
白馬寧子溫婉一笑:“我送給你啦,你想當成什麽都行,我又管不了,不過這可是我在茶室後堂靜心時串的,原本就是半成品……千原君,你想去做什麽那不重要,拜托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生活。”
她的表情很誠摯,千原凜人也不開玩笑了,輕輕拔動著一個個的念珠,認真道:“我知道了。”
他們沒再說話,就這麽關肩而行,氣氛很溫馨,等出了寺廟前庭,他們發現“般若燈架”上一排一排的燈籠已經點亮了。
白馬寧子停下了步子,雙手合什,對著燈架低頭默默祈禱了片刻,而剛一抬頭,遠處一道光線升起,接著在天空中炸裂開來,變成了一朵大大的銀花,化成一道道銀芒曲垂消逝……
緊接著,又是一點星光拖著搖拽光尾衝天而起,再次成了滿天煙火。
白馬寧子仰著頭看著,因各種礦物質呈現出不同色彩的光線讓她的臉兒一明一暗,接著輕聲問道:“真漂亮,是夏日祭嗎?”
千原凜人不清楚,他又不喜歡四處遊逛,說真的,他在東京住了一年半多了,讓他當個導遊都當不了,只能說道:“可能是吧……”
大概是某家神社今天也有慶祝活動,這是在放煙花助興。
他們就這麽駐足看了一會兒,白馬寧子臉上露出了遺憾之色,輕聲道:“美麗的事物都不長久啊……”
千原凜人笑道:“煙花就是這樣的, 要長久那叫火災。”
白馬寧子看了他一眼,拿他這種少根筋的男人沒辦法,轉而笑道:“肚子餓了,帶愛子醬她們去吃東西吧!”
“好!”
和看煙花相比,千原凜人對填飽肚子興趣更濃一點,中午吃的“精進料理”根本不頂餓,明明曰本和尚可以吃肉的,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賣素齋。
他招呼了一聲同樣在看煙花的山神愛子三女,而西野霧紗立刻激動了,拖上正在那裡憋詩憋不出來的二之前聖子就跑,還叫道:“別想你那些歪詞了,吃飯要緊!”
某種意義上來說,西野霧紗倒和千原凜人本性有點像,二之前聖子拿她沒辦法,觀煙火感懷傷情的新詩胎死腹中,被拖著沿街找壽司店去了。
千原凜人和白馬寧子自然跟上,而走了幾步,千原凜人回頭看了看煙花下的本草寺,又看了看溫溫柔柔的白馬寧子……
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