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些人是“遊客”,寧子是寺院住持的獨女,混在一起引人注目不稀奇,但千原凜人莫名覺得那幾個人目光有些敵意,不過那幾個人只是遠遠看著又沒過來,千原凜人也沒放在心上,掃了一眼就當沒看見,注意力又放到了美千子身上。
她年紀小,正是愛玩的年紀,著看起來很興奮,幫著近衛瞳提了一桶蒸好的糯米回來。寧子也開始幫忙,開始拿著大木杓往石臼中舀,覺得適量後抬頭笑道:“千原君,可以了,開始打年糕吧!”
打年糕需要兩個人配合,一個人拿木槌用力砸,另一個人不停在臼中翻動糯米,寧子明顯是要和千原凜人搭檔,而這時那邊愛子叫道:“寧子姐姐,你過來教教我們,我們好像放得太多了。”
寧子轉頭望去,而美千子正從那邊一溜小跑過來,殷勤道:“寧子姐姐快去那邊吧,我來給師父打下手。”
寧子抬頭衝千原凜人一笑,沒反對,起身往那邊走去,同時低聲笑道:“我過去看看,你們注意不要傷到自己。”
千原凜人也無奈笑道:“知道了,回頭有機會,我會和她談談的。”他以前是沒留心,這會兒也看明白了,美千子果然人小鬼大,她不明著和寧子爭什麽,只是挑唆著愛子幾個人總佔用寧子的時間。
美千子一無所覺,跑回來開始翻弄石臼中的熟糯米塊,仰著小臉笑道:“師父,咱們開始吧!”
要是一個成年人這麽和千原凜人耍心機,千原凜人估計早把她記黑名單上了,回頭非得讓她知道點厲害不可,但美千子是他的倒霉大弟子,行為不太對,但怎麽說呢?多少也能理解吧……
他就算結了婚也不會不管美千子的,就當多了個女兒唄,回頭確實得和美千子談談了婉轉的談一談!
他笑了笑,拿著近衛瞳遞過來的木槌,也裝成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笑道:“好,咱們開始!”
“師父加油!”兩個弟子一起給師父加油,而近衛瞳鄉下出身,有經驗,還順便指導一下千原凜人,“師父,關鍵是保持好節奏,快起快落,但千萬別砸到美千子的手。”
“明白!”
千原凜人應了一聲就準備開工,感覺打年糕沒什麽難的,就是機械勞動而已。
糯米先是被泡過很長時間的水,又蒸了一夜,現在只要砸成泥捏好形狀就算完工了,怎麽想都感覺沒難度,豬都該會的,但千原凜人舉起了木槌就皺了一下眉,感覺前重後輕不好控制,而且還挺沉,趕緊加了一把勁才準確砸在了石臼中,不過略有些偏斜幸好是很粘很粘的熟糯米,要是生豆子之類估計就當場斜飛,把大徒弟崩死了。
木槌一落,千原凜人趕緊又舉了起來,而美千子很歡快的拿大木杓翻了一下,高興叫道:“師父好厲害!”她的任務就是翻米,先是用木杓,等糯米成了一團後就用手蘸上水去揉去揪,一直到成為很彈的一個米團子才算打完。
千原凜人沒顧得上說話,全部精神頭都放在木槌上了這木槌很怪,杆子細且有彈性,槌頭是個很長的圓柱體,看起來像個沒出頭的十字架。
總之,和一般工地上的工具錘不一樣,沒經驗的人用起來特別不順手。
他在這兒感覺有點麻煩,但美千子玩得挺高興,近衛瞳也在旁邊一個勁指揮他,“師父速度再快點,已經開始拉絲了,您把絲拉長一點!”
打年糕時,木槌頭上粘連的“絲”越長,代表明年財運更旺,是吉兆,只是千原凜人已經有些顧不上了。
這活兒是真正的體力活,對肌肉要求挺高,他別別扭扭砸了六七分鍾,手臂一軟,剛提起來的木槌竟然半路又落回去了,要不是美千子反應靈敏,縮手夠快,十有八九要挨上一下子力量不足,傷筋動骨未必,但肯定很疼。
近衛瞳趕緊關心道:“師父,怎麽了,是不是傷到手臂了?”
千原凜人沒大事,就是從沒乾過,肌肉不習慣這種工作,機械運動了一會兒乳酸堆積嚴重,手臂有些發軟發抖其實只要挨過這一兩分鍾就沒事了,但他直接停了手,反正他對這種活動興趣也不大。
他向美千子歉意一笑,對近衛瞳說道:“沒事,就是有點累了。你來吧,阿瞳,我休息一下。”
他想躲躲懶,打年糕這種機械工作沒成就感,他不喜歡,要他說了算,早弄台機器來幹了,但他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一聲嗤笑。
他轉頭望去,發現是之前注意過的那幾個年青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這離近了看,都穿著黑色直綴、白色切袴,但沒穿戴絡子、五條之類的僧服,還是分不清是雜役還是寺內弟子。
美千子也站起了身,小臉上的表情有些生氣師父是乾得不怎麽樣,看起來很笨拙,但師父又不是年糕製作匠人,這又不是他的專長,有什麽可笑的?
太不尊重人了!
那幾個人也注意到自己偷窺被發現了,倒也沒躲沒藏,直接走了過來,其中為首的一個年青人很英俊,身材也很健壯,身高更比千原凜人高了大半個頭,衝千原凜人低頭笑道:“這位客人,失禮了。”
千原凜人被人嗤笑,心裡也略有不爽,但他城府較沉,也沒動怒,笑道:“沒什麽,不過諸位是過來……”
“您是寧子小姐的客人吧?寧子小姐還是第一次帶客人回來,我們忍不住有些好奇就過來看了看,請不要見怪。”那英俊男子笑得很有魅力,笑道:“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和寧子小姐一起長大的真宗三郎,以後請多指教。”
千原凜人恍然大悟,寧子的青梅竹馬啊,好像來者不善。
他笑了笑,很有涵養地說道:“原來是寧子的師兄,抱歉,沒聽寧子說起過,不然該我先問好的,真是不好意思我姓千原,是寧子的男友,以後也請真宗師兄多多關照。”
他說話時笑吟吟的,一派溫潤如玉的君子之風,但從真宗三郎的臉立馬黑如鍋底。
倒不是“千原老師”的名號有多響亮,這幫修行中的弟子看電視的機會不多,也不太關注社會新聞,哪怕偶爾在電視報紙上看過一眼,一時也對不起來,只是聽到“寧子的男友”這頭銜,引起了極大的生理不適白馬寧子是他們師父的惟一掌上明珠,外出遊歷許久未歸,好歹回來了卻罕見的帶了朋友回來。
帶朋友回來沒什麽,但其中有個男人,還和這男人好像關系比較親密,他們這群人就覺得有點不太爽了,不過也只是不爽,真沒想到竟然是寧子的男友這特麽的憑什麽啊!
真宗三郎有些不信,猛然跨前一步,居高臨下,黑著臉反問道:“男友?”
千原凜人毫不畏懼,微笑連連點頭:“不錯,如假包換,十足真金!”
他這人天性就不是什麽老實人,笑臉背後是好鬥的本性,有人打算和他搶寧子他才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更興奮強擰寧子這瓜他覺得良心略有不安,但把競爭對手擰成麻花他眼都不會眨一下。
誰敢破壞他的計劃,他就把誰的狗頭打爛,這是他的一貫行事風格!也就白馬宗正和美津枝沒反對寧子的婚事,不然他都不介意和未來嶽父嶽母惡鬥一場,所以“青梅竹馬”在他眼裡連屁都不算。
場面一時好像要起衝突的樣子,火藥味突然就濃了起來。美千子馬上向千原凜人靠攏,對真宗三郎怒目而視她超級不喜歡寧子,恨不能把寧子發射到火星上,離千原凜人越遠越好,但內訌外鬥她能分得清,這明顯該是一致對外的時刻。
近衛瞳更野性,甩了甩馬尾就直接站到了千原凜人身邊,拿著木槌躍躍欲試,估計小時候在村裡沒少打架,面對一群成年男子也沒半點懼色。
這時白馬寧子已經發現不對過來了,微笑問道:“真宗師兄,你過來做什麽?是有什麽事嗎?”
真宗三郎馬上轉身向寧子,怒問道:“寧子,這是你男友?”
寧子搖了搖頭,笑道:“不是哦!”
真宗三郎臉色瞬間又白了,松了一大口氣,喜笑顏開原來又是一個癡心妄想的家夥,差點被這小子騙了!
但他笑容還沒在英俊的臉上綻放開,寧子已經走到了千原凜人身邊,挽住了千原凜人的手臂,把頭把他肩上一靠,很幸福地笑道:“這是我未婚夫!”
一瞬間,真宗三郎和美千子的臉同時黑了,美千子隻覺得小腦袋上的“危”字更紅更大了,而真宗三郎一口血差點吐出來混蛋,比交往還過份,怎麽這就要結婚了?
他身後的跟班們更是一片嘩然,其中一個更是失聲道:“由他……他來繼承白馬家嗎?”
寧子臉上露出了慣有的溫婉笑意,眼睛眯了起來,裡面點點星光:“是啊,還請大家以後繼續輔佐支持我們。”
“這怎麽可以?”
“沒錯,以前都沒見過這個人!”
“不合適……”
議論聲更大了,而白馬寧子微微歪了歪頭,臉上的笑意沒變,還製止了想說話的千原凜人,開始環顧四周,輕聲道:“我喜歡千原君,千原君也喜歡我,我覺得合適就合適!他就是我選定要共度一生的人,誰想反對,直接大聲向我說!”
這話音雖輕,但擲地有聲,霸氣外露,場中瞬間一靜,連千原凜人都有些側目在東京你不是這樣的,你在家裡和在外面不一樣嗎?
女人果然天生都是演員,從沒有例外,個個都有好幾張面孔?
真宗三郎的跟班們全住嘴了,但真宗三郎緩過氣來了,不過他好像也很忌憚寧子,沒敢直接和她硬頂,轉頭向千原凜人嚴肅問道:“你是哪個寺門的人?”
寧子張口就要說話,但千原凜人伸手攔了一下,衝她笑了笑,而寧子瞬間明白過來,閉口不言了千原凜人不需要她出頭,他自己就能應付這種事。
她很懂人和人之間相處的分寸,笑眯眯退到了千原凜人身後,而千原凜人明白真宗三郎在問什麽。
曰本的行業壁壘相當嚴重,同行業內通婚在很多時候是潛規則,而曰本寺院總計分成十三大宗幾百個流派,分屬八萬座大中型寺院,像白馬家這種情況,多半就是同宗同派某一家寺院有多余的繼承人,就會送一個過來當養子婿真宗三郎可能就是這種情況,屬於家裡多出來的男孩,早早被送到了白馬家拜入白馬宗正門下,八成惦記寧子好久了。
起碼,肯定做過掌控白馬家的美夢!
千原凜人雖然不是和尚專業,但他仔細研究過《朝九晚五:和尚愛上我》那部電視劇,對這些大概有些了解裡面男主家裡預定的相親對象就是另一家寺院的女兒,次女還是三女記不清了,但和真宗三郎性質差不多,還在男主家的寺院裡做過新娘修行。
他直接答道:“我家裡沒人當和尚,不是你們的同行,但這有什麽問題?”
“那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夠資格娶寧子?你以為經營寺院很容易嗎?”真宗三郎表情很嚴肅,仗著自己比千原凜人高,想從氣勢上壓倒他,“寧子的婚事並不是她個人的私事,這涉及到一家歷史悠久寺院的傳承,你能承擔這種責任?”
千原凜人笑道:“我能,不過你肯定要說空白無憑,要和我比劃比劃……都是男人,痛快點說吧,你想比什麽?”
真宗三郎看了看寧子,見她笑眯眯的沒反對,膽氣又壯了一些,想了想說道:“比做法事、誦經,想來你也不會,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毅力和氣魄我們比得簡單一點,就比打年糕,不過我不欺負你,你只要能打出我十分之一的量,就算你贏了,你繼承白馬家我以後絕對不說半個不字!”
美千子看了看千原凜人削瘦的體型,再看看真宗三郎直綴下的肌肉這家夥胸比一般女人都大,頓時怒道:“這根本不公平,你都乾慣了,我師父以前又沒乾過,換一個,比別的!”
真吾三郎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他只要有我十分之一的量就可以, 哪裡不公平了?我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毅力堅持揮舞木槌……”他對美千子說了這一句就不理她了,轉頭對千原凜人又說道:“你敢不敢?不敢也沒關系!”
他不覺得自己反對有用,但心裡很不爽,就是想讓千原凜人出出醜,惡心惡心他他都沒要求千原凜人輸了就滾蛋!
千原凜人想了想,笑問道:“比是可以比,但我和寧子的事你本來就管不著,說不也沒用,這賭注可有點不公平。”
真吾三郎沒想到千原凜人還真敢說這種話,他可是親眼看過千原凜人剛才拙劣的表現,失笑道:“那你想怎麽樣?”
“你輸了,以後不準和寧子說一句話……別這麽看我,我就是這麽小氣,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讓我,咱們公平比賽!”千原凜人把外套一脫,笑道:“你要是願意,咱們就開始吧!”
這是一件完全沒好處的事,就是爭口閑氣,但他完全不介意!
小子,要讓我當前女友的面出醜,咱們看看誰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