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
豆大的雨滴落在橋面上劈叭作響,濺起一片水霧,雨滴挾著寒意,唰唰地落入江裡。
丁遠竹倚著橋面上的欄杆,望著暴雨中渾濁的江水。
他的身上早就淋得透濕,雨水順著額頭往下淌。
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雨滴的敲打……他此刻只在腦子裡盤旋一個問題——是否立刻從橋上跳下去。
往下一跳,落入滔滔江水,一了百了……
……
“叮鈴鈴——”手機響了。
掏出手機,令丁遠竹稍感意外的是——電話並不是催債者打來的。而是前女友薇薇。
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怎麽又來電話?難道是想重歸於好?
丁遠竹疑惑地按下“接聽”鍵。
“喂,丁遠竹,按理說咱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有筆帳還得算一算,你耽誤我大半年時間,這筆青春損失費你脫不了乾系,喂喂,聽見沒有……”
丁遠竹默默地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然後——把手一揚就扔出去。
手機劃過一道弧線,躍過橋欄杆,隨著漫天雨滴一起掉進波濤滾滾的江水。
……
丁遠竺是個城市裡的底層“創業”者,他從一所末流學校畢業後,轉換過幾個公司,苦熬苦業地打工,經歷過數次下崗、跳槽,狠狠心用省吃儉用積攢的幾個錢和人合夥開公司創業。卻慘遭欺騙——賠得精光還欠下一屁股債務。
然後,女友薇薇毫不猶豫地甩了他。合夥人象黃鶴一樣杳無音信。一屁股債務象大山壓在頭上……
四面楚歌。
很快他就被壓垮了。
在這個淒涼的雨天裡,站在江橋上,丁遠竹做著一個絕望淒慘的決定——從橋上跳下去。
就讓自己隨著雨水一起,匯入滔滔江水吧……
永別了——
深吸一口氣,用手扳住欄杆,正要翻身跳過去——突然丁遠竹發現前面出現了一道奇異的景象:
茫茫雨霧裡,一道亮光閃過。
那是一道閃著火焰般的橙紅色亮光,如同煉鋼爐裡的烈焰,在暴雨裡顯得那麽明亮而溫暖。
緊接著,從亮光裡飛出一隻銀白色的,象貨船那麽大的盤子狀物體。
閃閃放光,緩緩旋轉,越過重重雨幕,一直奔向大橋而來。
丁遠竹嚇呆了。
這是什麽?飛碟?
外星人?
巨大的碟狀物在暴雨裡旋轉著越飛越近,它的周身有十幾隻方形窗口,象探照燈一樣發出耀眼五色光芒。
紅色、橙色、黃色、紫色……一道道光芒閃爍變幻。
丁遠竹目瞪口呆,他本來是要跳江自殺的,可是這隻突然出現的飛碟把他驚得象一根木棍一樣僵住了。
“唰——”
從飛碟的窗口裡,射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柱,霎時照射在丁遠竹的身上。
瞬間——丁遠竹的身上象是湧過一陣電流,麻酥酥的發癢。
他想喊,想躲,想逃……但是身子似乎被熔鑄在了這片光芒中一樣,既喊不出來,也動不了。
更使人驚駭的是——丁遠竹的身子被這束金色光柱給吸了起來,兩腳離開了橋面,凌空飛起,就象鐵片被磁鐵吸起來一樣,朝著旋轉的飛碟飛去。
飛啊飛……
丁遠竹幾乎魂飛魄散,他拚命掙扎,卻無濟於事,隻覺得耳邊“嗡嗡”響,身子不由自主,被光束綁縛著托舉著,開始旋轉。
糟糕——糟天下之大糕……我被外星人給綁架了!
他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
“啾啾啾——”
耳邊響過一陣奇怪的聲音,丁遠竹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橢圓形的房間內。
房間裡光線柔和明亮,周邊流線型的曲面牆壁象是金屬做的,壁上突出著兩排象操作台似的狹長平台。
一切都陌生而奇異。
丁遠竹覺得腦袋有些僵,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固定住了,轉動不靈,再往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自己的身子沒有了。
脖子往下,空空如也,胳膊腿胸脯肚子……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腦袋懸空固定在某個器械上。
我去……我被人砍了頭了!
這一驚,讓丁遠竹驚出了一身冷汗(其實是一頭),他的心裡登時湧起萬丈悲哀,我現在只剩下個大腦袋,我……一定是死了。
嗚呼……
雖然自己曾下決定跳江自殺,按理說不懼生死了,但是真的發現身首分離之後,那股悲愴絕望的心情,難受之極。
而且,這種光剩下腦袋的樣子,象什麽話?
丁遠竹恐懼得大叫起來,“喂~~這是哪兒?有人沒有——”
耳旁有聲音響起來,“這是飛船的第44艙室。”
聲音柔和而平靜。
可是丁遠竹沒發現身旁有別人。
他睜大眼睛仔細觀察,確實是沒有,周圍除了幾件圓形、橢圓形的桌椅、操作台、看不懂的按紐儀器,空無一人。
再仔細看,更讓他嚇了一跳。
眼前似乎有影子在躍動。
朦朧的近乎透明的影子,前後左右移動,象水汽,象雲霞,象幽靈……我的天,鬼影!
丁遠竹驚恐的顫抖著聲音說:“你……在哪兒?你是鬼嗎?”
“我不是鬼,我是和你一樣的人。”
“啊?可是……”
“你看不清我的形象,是嗎?不要急,等一下,我找一個第十六宇宙的識別程序。”
過了片刻,丁遠竹覺得後腦上象是被針扎了一下,驟然一痛,一聲“哎喲”還沒嚷完,痛感便消失了。那個柔和的聲音又說道:“好了,你可以看見我了。”
果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這是個中年人,看面相似乎挺象中國人,額頭平直,黑眼珠黑頭髮,身上穿著件灰不溜秋的寬松袍子,看上去有些象古代人。
“你是……”
“我叫巴桑,”那人說話聲音柔和而親切,“很高興見到你。”
“很……高興,我叫丁遠竹。”丁遠竹的聲音戰戰兢兢。
“呵呵,不必緊張,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和你一樣的人,只不過所處的時空不同,按照十六宇宙的計算方法,目前是2019年,我的時間點位於……3000年以後。”
3000年……
他來自未來!
丁遠竹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
哦,原來是這樣,他是一千年以後的人!
“請問,巴桑先生,你也是地球人?未來的地球人?”
“是的,不過,不完全是,地球生命以後會改造進化,和另外三個時空相整合,遺傳密碼與基因序列都將重新優化。”
丁遠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巴桑先生,我的身子哪兒去了?我只剩下一個腦袋了……”
“不不,你的身子馬上就回來,因為這艘飛船需要潔淨環境,你身上帶有各種微生物和有害離子體,需要進行清潔清除,因此送去檢修了。”
檢修……
有點令人無語。
把身子切下來去檢修,象機械一樣嗎?
我去!
巴桑說道:“好了,丁遠竹,下面我帶你認識飛船上的其他人,他們長得——可能在你看來有點奇怪,請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