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海面逐漸被落日的余暉披上一層暮衣。
海水翻湧,鮮紅從一角流淌,很快染紅了這一片海域,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鬱,直至令人作嘔的程度。
宋舟一行人緩緩落下,撤去安置在隱蔽角落的結界柱,幻境消失,裡面的一幕讓他們每一個人都震在原地。
人間煉獄!
長著十六隻手臂,全身被黑色骨骼包裹的龐大惡魔僅剩上半身癱在石崖之上,縱然如此,它還是有著千米高度,直衝雲。
這是死去的異靈帝。
在它身下,方圓數千米之內,地上堆積著一層層的屍體,有青龍殿成員,也有各種猙獰異靈,更多的是殘肢斷臂,而海中的鮮紅正是來源於這屍山血海。
宋舟的注意卻在異靈帝的腦袋之上,那裡半跪著一個男人,手中長刀筆直地貫穿深入,如果不出所料,應該就是那一刀將異靈帝的幾隻核心異靈給擊斃的。
江北嵐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眉眼輕垂,雙臂上的血液已經凝固,虎口由於高負荷而撕裂,露出了手背的森森白骨。
他死了,用紫晶也拉不回來那種。
榨幹了自己體內的全部力量,百分之一千的超級負荷運轉結束後使得肌肉與骨骼完全失去活性,成了與土石無異的材質。
更關鍵的是他給予異靈帝的致命一擊,是犧牲了自己的心臟而催發出來的!
青龍傳承凝聚了他的心臟,自毀了上古青龍,便是自毀心臟。
江北嵐犧牲自己,換來魔都甚至華炎大地免受異靈帝的入侵。
青龍殿,近乎團滅,他們每個人都用生命書寫了一篇壯志畫卷,用血刻下了崢嶸歷史。
“序列16,混沌黑靈,還有三隻序列前五百究極期,九隻序列前一千究極期,近千隻其它異靈。”宋舟轉向茫茫大海,對著苗瑤瑤道,“我去去就回,你們把這裡的情況通知給各部門。”
這種規模的異靈潮,在藍星上仿佛方夜譚,那異靈通道存在的可能性就頗大。距離上次蓉城異靈帝事件後才十日不到,看來異靈空間真如大恐龍的,已經極其不穩定了!
99年,華炎國之災便是異靈空間破碎,據現有了解到的情況和腦中的記憶碎片來看,自己就是從中掉落,被江北嵐發現並且送到鄰九收容所。
宋舟不蠢,當然可以想到這背後的種種,既然自己來自異靈空間,那所謂父母親人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很少回家卻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爸媽,隨時嚴格卻偶爾老頑童的爺爺,他們不過是演了一場戲,可是他們眼中的情感又十分真摯,不像逢場作戲。
“唉!”宋舟發覺自己越來越不像曾經的那個宋舟了,對於生離死別越來越看淡,縱然心中有悲意上湧,也沒有絲毫表露。
就好像另外一個靈魂悄然覺醒,在自己未曾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融合在一起。
“果然。”宋舟望著下方已經幻化為深淵黑洞的海面。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黑洞之中現在只有零零散散的異靈正在爬出,顯然爆發期就是昨晚,現在已經進入了緩和時期,白了就是異靈空間的其它異靈還沒找到這個出口。
宋舟伸出左手,萬千契約鎖鏈飛舞而出,泛著紫金光輝沒入深淵,瞬間爆出空間撕裂的摩擦聲,裡面的異靈被黑色碎片攪殺殆盡,五分鍾後深淵支離破碎,最終坍塌。
海水慢慢把深坑覆蓋,重新歸於正常。
兩後。
還是那片海岸。
異靈帝的屍體就那麽擺放著,沒有挪動,反而在下方立了一塊石碑,上面有著筆走龍蛇的四個大字——青龍不朽!
而江北嵐的遺體也沒有觸碰,他如今的軀體經受不住任何力道,稍不注意就會化為漫塵埃。
於是,宋舟向他體內注入了一道紫晶,用來保證他的遺體能夠千年不朽。
周圍的那些屍骨也使用了特殊藥物得以長久保持不腐爛,一是現在沒有人力去消耗時間處理,二是可以流傳後世警醒世人。
當然這些都是得到了犧牲者家屬的簽字同意。
空中奏響了哀歌,抑揚頓挫的曲調與這蒼茫景觀相輔相成,在海岸邊緣,有著大量軍隊和少部分華炎高層的家庭在注視。
英雄落幕,不該是籍籍無名!
“依柳?”吳齋扶著踉蹌的楊依柳,擔憂地問道。
楊依柳美目通紅,她根本不相信江北嵐會死,在她心中這個男人就是強大的代名詞,他永遠都是那般從容不迫,遇事不驚,直到當她看見那具空洞的屍體時才深感絕望。
原來,從追逐的英雄也會戰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耍脾氣。”楊依柳哭得像個孩子,每一次喘息都讓人感覺她就要斷氣。
哭到咳嗽,哭到沒有淚水可流為之。
現場其他人皆沉默不語,常青和王唯帶著一百來名青龍殿僅存的“火苗”半跪在無盡屍山前。
徐飛飛站在崖邊,雪茄抽了一根又一根。
宮一葬閉著眼睛,似乎在凝神靜氣,可從他隱隱炸起的腦門青筋可以看出他並不好過,畢竟他和江北嵐可是很好的朋友,如同知音。
楊依柳的抽泣停止了, 她已經快要暈厥,整個人癱軟在地。
良久後,她嘴唇輕啟,淒婉歌聲在異靈之力的帶動下飄揚地,被海風帶到魔都上空。
“你有沒有見過在花市賞著魚的那個他,他有沒有向你朗誦閃電一般霹靂詩歌。”
“是否提及去年的我,歎氣像是在黃昏沮喪的春色。將語未落,卻把茶水緩慢遞給唇舌。”
這首歌名為《你有沒有見過他》,宋舟曾經聽過,幾個版本的深情婉轉都深入人心,但是沒有一個有楊依柳此時此刻的催人淚下。
一首歌完,楊依柳起身,擦去淚水,拍拍衣袖,然後轉身離去。
“我會帶著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夜深,人們漸漸散去,很快這裡就只剩一片冷寂。
沙……沙……
一道修長身影緩緩走近,步履有些艱難。
“十年前,你不是青龍殿殿主,我也不是什麽委員長……”
“如果那時候我再膽大一點,結局會不會有什麽不同?”
收容所委員會委員長,希裡爾神情恍惚地望著面前已經變成雕像的男人,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痛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以前跟我,我很多年後一定會後悔追尋權利……恭喜你,你猜對了,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