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離開後,王睿按其舊囑,在城內貼滿募兵令,下書慷慨激昂之詞,讀完者無不心潮澎湃,應征入伍者不計其數。
短短四日,新兵數量已達三千。
王睿也不忘練兵,囑咐陳記,寧啟二人,晝夜練兵,同時派出探子,幾裡一哨,嚴防死守涪陵。
四日內,陸黎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接近了成都。
一路上,陸黎不曾去過沿途府衙,一直徘徊於山野林間,觀摩著川蜀大好河山。
就這樣人間消失了四天,第四天日落時,陸黎到了成都西北門。
當陸黎單騎來到成都門樓下時,守城漢將吃了一驚,要不是當初陸黎離開成都時給了點印象,不然他們保準要驅逐陸黎了。
“陸將軍!你且在城下稍候,容我等進城去通報一聲。”守將吆喝了一聲,轉進門樓去了。
陸黎應了一聲,勒馬停在城門前,也不說話。
半晌。
城門緩緩打開,出來了一隊軍士,方才那人催馬出城而來,見了陸黎,樂呵呵地迎道:“恭迎陸將軍駕到,快隨我進城去吧。”
陸黎“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問道:“敢問將軍名姓?”
那人一怔,笑容滿面道:“在下石羊,成都人。”
陸黎咧著嘴,擠出微笑。
一行人進了城,石羊一路笑談道:“早聞陸將軍神勇無比,昔日將軍離去時,在下有眼無珠,還以為將軍年少輕狂,誰知將軍乃是那年少有為啊。”
陸黎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這境況同他所料想的不大一樣。
但陸黎心中的警惕依舊沒能放下,無論石羊跟他閑扯什麽,陸黎也只是點頭,微笑,總之不多說一句話,只是問了句:“為何是你迎接我?”
石羊忽然沉默了,他四處環望了一番,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盡。
陸黎見石羊不答,也不多問,卻見得成都的街頭並未有一人,也許是日落西山的緣故,金色夕陽下,成都被燦爛的金光所覆蓋,顯得十分柔和。
須臾間,石羊領著陸黎到了一處役館,平和道:“陸將軍,就勞您在此先歇一晚。”
陸黎看了石羊一眼,又瞥了瞥他身後的數十人,問道:“石將軍,你這幾十人,可是親信?”
“自然,我石羊別的沒有,和兄弟們的關系倒是不錯。”石羊聽了仿佛有些驕傲,拍拍胸脯道。
陸黎微微笑笑,翻身下馬,轉身準備進役館。
石羊乃下馬,隨同陸黎一道進入,邊走還邊介紹道:“陸將軍,這役館可一直是朝廷給貴人留著的,平日裡也沒有什麽人住,今天你來了,這地方也就騰給你了。”
陸黎道:“有勞了,將軍乃守城大將,為陸某如此實乃陸某的榮幸。”
石羊笑笑,領著陸黎拐入役館,進了役館,石羊驟然臉色一變,十分敏捷地轉身扣上木門,警惕地松開手,回首望著陸黎,急喝一聲:“陸將軍,快隨我來。”
陸黎被石羊的變化嚇了一跳,還沒怎麽反應就被石羊拉入內室。
“石將軍...你這是?”陸黎問道。
石羊也不作答,趕忙呵斥了句:“陸將軍,你好生糊塗,這成都豈是你能來的?黃皓那老賊正愁奈何你不得呢!”
陸黎頓悟,原來是自己人,於是挑道:“既然是朝廷聖旨,陸某作為朝廷的安國將軍,怎有抗命的道理?”
石羊簡直欲哭無淚,急忙道:“如今將軍入城,定然被賊子們盯著,今夜末將找個機會,送你出城!”
“不必了,石將軍。”陸黎悠然答道。
石羊一驚,發怔地望著陸黎。
“既然陸某來了,便是要和賊子們抗爭到底,哪怕是死在這裡了,也告訴世人,漢臣仍在。”陸黎語氣平緩道。
盡管是如此平和的話語,依舊在石羊的心中激起了萬丈波瀾,石羊心潮澎湃,當即跪下,灑淚道:“將軍今天非走不可,將軍有所不知,黃皓如今最忌憚的就是將軍你了!”
“快快起來說話!”陸黎連忙拉起石羊,又道,“言過了吧,陸黎不過是一介雜號,怎會使黃大人如此忌憚?”
石羊整了整氣息,俱告:“將軍有所不知,如今,黃皓所忌憚的,乃是內線之軍,而非邊境衛軍,如今,成都軍士已經大多為其所控,在下也不例外,你別看我身後跟著一二十人,實際上,都是黃皓的眼線,蔣大人囑咐我,一定要把你擋在成都城外!如若陸將軍仍在涪陵,那黃皓便不敢輕舉妄動,朝堂可救啊!”
陸黎含笑搖了搖頭,歎道:“如今政權黑暗,陸某身為社稷之臣,不願苟活一方,今日回都,便是要討一個說法。”
陸黎同時也明白了黃皓的心思,黃皓畢竟能力有限,不可能一下子同整個川蜀開戰,他采取的是步步侵吞的戰略,薑維,王平等大將,既然是駐守邊界,就不敢擅離職守,這是黃皓吃準了的,先把周圍的人收拾了,斷各路將軍的糧草...一步步把握這個朝廷。
石羊還想說著些什麽, 忽然館外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石將軍!石將軍!”
“定是他們起疑心了,陸將軍,你多保重,在下先行離去了。”石羊彎腰一拜。
陸黎點了點頭,準備目送石羊離去。
石羊離去,至半路,忽然停住,回首凝視著陸黎,提醒道:“陸將軍,恐怕你還不能討到說法,就已經...還請將軍多加小心,今夜,黃皓那廝定會派人來暗算將軍,將軍務必留個心眼。”
說完,石羊深深歎了口氣,開門出去了。
聽著逐漸離去的馬蹄聲,陸黎陷入沉思,他一人穩坐在小桌邊,腰間按著短劍,他很慶幸,自己此行沒有帶更多的人,否則,會牽連更多的人。
陸黎微閉雙眸,以緩解數日奔波之疲,不知不覺間,竟然恍惚著睡去了。
也不知是何時刻,忽然一陣稀疏之聲傳來,陸黎猛然驚醒,突然發現自己身處昏暗之中,陸黎不由得嚇了一聲冷汗,而自己的右手,仍然死死地按著短劍。
陸黎舒了口氣,而那股聲響再度傳來!
“這就來了嗎?”陸黎暗忖著,於是輕輕起身,悠悠地朝門堂而去。
果不其然,聲響是門所對的那條街上傳來的。
陸黎明白了,石羊提醒的不錯,這個黃皓,說是給自己來加官進爵,實際上就是想找個時機乾掉自己罷了...
陸黎愈發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