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聲在辦公室內摩挲著自己的藍色筆記本,裡面的東西越記越多,快要寫不下了,他歎了口氣,自己也許需要買個PAD,或是在手機裡裝一個記錄軟件,可是他不信任電子設備,從來都不信任。
微信通話的鈴聲響了起來,他卻看著屏幕上的頭像,發起了呆,一陣敲門聲驚醒了他,他抬起頭。
“進來。”
芙蘭推開門,鈴聲讓她楞了一下。
“局長,有電話啊。”
她站在原地,手放在門把上,看著仍在響鈴的手機。
“小溫啊,進來坐吧,我接個電話,很快的。”
魏國聲拿起手機,像下定決心一樣按下接聽,接著放到耳邊,他的眼裡露出疲憊和某種悲傷。
“喂,是我。”
“我不是說上班時間別打電話過來嘛。”
“嗯嗯,藥我會吃的,我記得,行行行,我馬上就吃,我掛了電話就吃。”
“晚上......晚上隨你吧,我可能回來的稍微晚點,你想做什麽菜就做什麽菜吧。”
“我還有事,先掛了。”
魏國聲放下電話,搖了搖頭,然後將手機面朝下放在桌上,伸手拿起自己的不鏽鋼杯子,發現裡面已經倒好了熱水。
“謝謝。”
他對芙蘭點了點頭,然後在口袋裡摸索起來。
一個標著替普瑞酮的白色藥品被推到他的面前,他抬起頭,芙蘭對他眨了眨眼睛,“上周嫂子來了一趟,給我們幾個辦公室留了十斤炸丸子,還有幾瓶這個藥,讓我們來你辦公室就帶著。”
“瞎胡鬧。”魏國聲搖了搖頭。
“您要是記得按時吃藥,嫂子也不至於這樣,慢性胃潰瘍也是會死人的。”
芙蘭雙手插在褲兜裡,像是老師看著不寫作業的學生一樣看著魏國聲。
“我吃我吃,都是我領導,一個也惹不起。”魏國聲打開藥瓶,倒出一粒,就著熱水一口吞下,然後長噓了一口氣。
“我是來匯報關於‘王國’的一個想法。”看著魏國聲吃完藥,芙蘭才在辦公桌前坐下。
“說說看。”魏國聲急忙放下杯子。
“我和小綿羊做了一個模型,按照現在的速度,60天內,他就能入侵全國所有的公用系統,這是最保守估計。”芙蘭
“兩個月,我記得十一局正在聯合二十二和二十三局處理這個事,兄弟部門幫不上忙嗎?”
魏國聲打開筆記本,在上面記錄著。
“我們的技術儲備不是為了應對這種類型的網絡攻擊的,如果能多特招一點小綿羊這樣的數學建模天才或者技術型黑客團隊,也許會有點用。”芙蘭搖了搖頭。
“一點?”魏國聲滿懷希望的抬起頭。
“我估計初期組建個100人的團隊差不多夠了。”芙蘭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魏國聲苦笑了出來,“你知道的,二十九局現在還只是個空架子,攏共現在才幾十號人,連書記都是我兼任的,這時候上面不可能無限制的給編制,艾雅馨進來已經是特事特辦了,還有其他辦法嗎?”
“要不把服務器的網線和電源線拔了,讓公共服務回歸紙質時代。”芙蘭假裝想了一會,然後開玩笑似的說道。
“你覺得可能嗎。”魏國聲將筆記本放在桌上,無奈的看著芙蘭。
“這是最一勞永逸的方法。”芙蘭攤開手
“要不你來當這個局長,去給上面匯報這個方案?”魏國聲乾脆將筆記本合了起來,
然後站起來扶著椅背對芙蘭做了個請的姿勢。 “局長。”芙蘭雙手合十,“您老人家還是饒了我吧。”
“溫意蘭同志,你還是饒了我,我現在可開不動玩笑了。”魏國聲重新坐回椅子上,“你來該不是隻想告訴我壞消息吧。”
“其實我想說上面對我們局的定位有問題,我們不是消防隊,哪裡起了大火才想到我們,或是把我們當成求助熱線,搞不定了就想起了打電話問對策,我們應該是對抗異常的最前線,我們需要設備,人員,資金,需要......”
芙蘭的手敲著大腿,連珠炮似的拋出一大段話。
“要不還是你來當局長吧。”魏國聲打斷了她,“不然就說點現實可行的。”
“好吧。”芙蘭很乾脆的停止了抱怨,她挺直了腰,“現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想辦法找到‘王國’入侵的媒介。”
“我不是太懂電腦,不是通過網線入侵的嗎?”魏國聲疑惑的問。
“嗯——”
芙蘭敲著嘴唇,像是在考慮如何進行說明。
“讓我來解釋一下,還記得上周我和小綿羊申請和幾個省交警大隊合作的事嗎?”
“別老叫同事的外號。”魏國聲翻開筆記本,“我記得這事,他們的頭這幾天都快煩死我了,你都對他們幹了什麽。”
“沒幹什麽。”
芙蘭急忙否認。
“別管這個,上周他入侵了一個偽裝成交通事故處理程序的誘餌系統,讓我們知道了他的位置,但是我們知道的遠不止他的位置,這個誘餌系統是獨立的,與應用層的數據交互完全依靠掃描打印出來的固定格式紙質報表,但是他還是入侵成功了後端服務器, 要知道,那台服務器可沒有網卡,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
魏國聲用手按著額頭,“你就別給老年人解釋電腦了,說說你的結論。”
“他本人,或是某種能夠執行複雜指令的實體進了機房。”芙蘭看著魏國聲的眼睛。
“你確定?”魏國聲下意識的不停將筆插入筆帽又拔出來,“你這個假設的前提是什麽,如果他的能力讓他根本不需要進機房就能入侵我們的網絡呢?”
“如果他有這個能力,那我們直接投降算了,沒有系統擋得住他。”
芙蘭笑了一下,說到這些時,她臉上的表情非常奇妙。
“而我們現在至少能遲滯他的速度,這說明他起碼在某個層面遵循現實法則,實際上根據我的觀察,所有已發生的異常開始逐漸表現出一種傾向。”
“傾向?”魏國聲眯起了眼睛。
“試圖適應現實法則進行合理性自解釋。”芙蘭平靜的說道。
“所以我們還需要哲學方面的人才?”魏國聲在筆記本寫了幾個字,然後往椅背上一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對‘王國’的事最上心嗎?”
“我知道”
這個回答,魏國聲顯得有點驚訝。
“你知道?”
“當然。”芙蘭點點頭,“最近局裡的共享文檔裡多了不少社會學書籍。”
“看來我不是杞人憂天。”
魏國聲欣慰的笑了出來。
當芙蘭走出局長辦公室,她帶上門,自言自語道,“就這樣,那些惡毒之獸,在人心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