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斐木,塗了焦油。”
赫特博士用手指輕輕叩擊著這道牆,傾聽著木頭的沉悶回響,他把鼻子湊到木頭上,聞了聞,然後回頭對著愛德華露齒一笑。
“還有松香味,沒什麽疑問了,就是’那個‘,不是嗎?”
愛德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岔開了話題,仿佛不願意提起那個詞,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後問道:
“我們怎麽進去?”
“走這兒!”上校的大嗓門響了起來,他在不遠處揮舞著手電,光柱在黑暗中晃動,映照出身後的龐然巨物,讓人想起夜晚的霧海中所遇到的藍鯨。
利特維年科上校的腳下是一堆已經失效的鎂棒,雜亂的腳印和血跡圍繞著這堆鎂棒,仿佛圍繞著最後的依靠。
“我們的人,在這裡待過。”上校臉色陰沉的看著地上的痕跡。
光柱掃過上校的身後,一道長長的影子在他們上方閃過,科爾森舉起手電,慢慢變動著角度,發現了一塊斜著架在地面和牆壁上方的長方形板狀輪廓,這個物體橫跨他們的頭頂,如同高架橋梁一般從地面斜著向上延伸,直到深入牆壁上方,連接著濃烈的黑暗。
“這是什麽?”科爾森向後退了一步,晃動著手電。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艞板,也就是舷梯。”
赫特博士抬頭和科爾森看著同一個方向,他灰白的眉毛下眼中閃著光,視線好像能穿過這黑暗,看到這物體的全貌。
“讓我們進去把。”愛德華的呼吸有些急促,看來這裡的環境對他的身體負荷很大。
科爾森點點頭,微微加快腳步,找到了這塊艞板與地面交界的地方,隨著木頭髮出咚的一聲,他吃力的推著輪椅走了上去。
愛德華按下一個開關,電機重新啟動,讓科爾森感到輕松了不少,但是他的臉上顯然不那麽高興。
“先生,我推得動你,而且我們需要節省能源。”
他一邊推著輪椅,一邊說道。
“可我們也需要節省時間,萬事難兩全,菲爾,萬事難兩全。”
愛德華淡然的回答,隨著他們的腳步,科爾森能感到自己在逐漸升高,光照在面前的宏偉物體上,一個黑洞洞的方形入口輪廓離他們越來越近。
當他們最終跨入那個入口,光影交錯,一步跨出,仿佛數十年已逝,所有一切都被切碎組合,感官分離,旋轉著組合到一起,單腳落下,一些東西如同玻璃般碎裂,他們終於踏上了平整的地面。
輪椅側面某個部件轟然碎裂,碎片掉落在地上,燃起白色火焰,然後又很快熄滅,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跡。
“是‘聖殿’,看來它過載了。”愛德華平靜的解釋。
“我知道那玩意,你覺得這東西真能保護我們嗎,就憑這祝聖過的所羅門話語?”
赫特博士從地上撿起一塊銀色的碎片,碎片邊緣帶著焦黑的印記,上面印著天使和松樹、以及初開的花蕾,融化的公牛和獅子,還有模糊不清的希伯來文。
“我已建造莊嚴殿宇,為神聖居所,為神聖永住。”
他將碎片隨意的丟入黑暗,然後看著愛德華。
“對抗異常,到底什麽才算正常。”
“我們正在追尋答案,不是嗎?”愛德華也在看著他。
“我們會知道裡面有什麽的。”利特維年科上校拔出手槍,啪的拉動槍栓,這聲音在沉寂的空間內回蕩,讓科爾森感受到了內部空間的廣闊。
赫特博士看著上校手中的馬克洛夫,就像看著小孩揮舞著玩具,他伸手攔住上校,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道:
“聽著,在進去之前先談點常識,不管裡面是什麽,就憑我們幾個人,什麽物理裝置恐怕都保護不了我們,除非你們誰帶了顆核彈。”
接著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挺直胸膛的利特維年科上校。
“你不會真帶了吧。”
上校抬起下巴,仿佛又重新拾回了蘇維埃的榮光與驕傲。
“弗拉基米爾大公號和亞歷山大·涅夫斯基號正停留在克裡米亞海岸的某個地方,而我已經在洞口設置了信標,一旦有什麽問題,這裡將接受北風的洗禮。”
赫特博士摸著額頭,將頭轉向愛德華。
“戰略核潛艇,還真沒讓我感到意外,那麽你們呢,你們美國人不會這麽蠢吧。”
他的話音剛落,科爾森猶豫著舉起了手,這讓所有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連愛德華也不例外。
“上帝,你也帶了......”赫特博士聳了聳眉毛,“M-388還是Mk54?”
“Mk54,在輪椅底下。”科爾森尷尬的回答。
“科爾森先生,我授權過你這麽做嗎?”愛德華摘下面罩,抬起了頭,好奇的看著科爾森。
“當然,就在我上周提交的報告第256頁第三部分,關於基地核心人員的信息泄露防范與人身安全保護措施。”
科爾森小聲在愛德華耳邊回答道。
“在我屁股底下放一顆1000噸級的核彈也屬於人身安全保護措施嗎?”
愛德華低頭看了一眼輪椅,然後平靜的追問。
“您上次說過,核心人員的屍體也屬於安全漏洞,如果可能。最好及時回收或者銷毀。”
科爾森還是湊在愛德華的耳邊,繼續回答著他的問題。
“我一向知道俄羅斯人很瘋狂, 不過你這個家夥,我喜歡你這個家夥。“
赫特博士指了指科爾森,然後轉頭向前,他甚至還哼起了某種不知名的小調。
“乾得好。”
利特維年科上校對科爾森不停點著頭,他甚至伸出了拳頭,科爾森在不知所措中和他碰了一下。
“乾得非常好。”
上校拍了一下科爾森的胸,然後追著博士的腳步離開他們。
科爾森摸了摸感到氣悶的胸口,接著揉了揉自己光滑的腦門,不解的看著輪椅上的愛德華,“先生,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什麽,只有荒唐的人生,才會難以承受死亡,菲爾先生,我可不是這種人。”
愛德華留戀的吸了一口乾冷的空氣,然後重新戴上口罩,“讓我們走吧,我有預感,前面就快到了。”
輪椅重新被推動,科爾森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
“艾爾利克先生。”
“怎麽了?”
“您不想知道起爆裝置在哪兒嗎?”
“不了,還是您留著吧,這樣對我們都好,要知道,我對按鈕之類的總有些奇妙的想法,例如總想按一下。”
“那還是不告訴您為好,不過有時候我也有這種想法,看見開關總想打開,醫生說這是強迫症,我總覺得他是在危言聳聽,趁這次來得及,也許我能看清自己。”
“菲爾先生。”
“是的,先生。”
“記得提醒我,如果我們活著回去,要給你加工資,還有,忘了你剛才的想法。”
“太感謝你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