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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州還魂》第122章 約定
  朱友康就這樣一直堅持到正月初九。村裡大喇叭裡來了公社裡的通知,其實早在正月初八村幹部已經開會知道了這件事,通知要求所有民工都要在正月初十趕到石腦大壩工地和大壩指揮中心。這正和老朱生產隊裡的開工相吻合。

  這樣一來,老朱要安排隊裡的活計,友全、友福、友兵、大友和友鍾就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了。不上山不挖石頭,朱友康就可以靜下來休息幾天了,他想借著休息的機會順便與何海雲見個面,敘敘友情,不知道什麽願意,這馮小軍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關於何海雲的消息,他想應該去看看她了。

  另外,利用臨近開學的幾天時間,複習一下自己的功課,也好順便輔導一下弟弟和妹妹的學習,這些都是他又要做的事情,他不僅要做,他還想把這些事情都做好。

  初九晚上吃完飯,父親終於給他放行了。他靜靜地躺在土坑上,借著微弱的煤油燈燈光,看著自己隱隱發痛的那一雙飽受折磨慘遭摧殘小手,心裡充滿的激動,自己終於能為家裡做點事情了。

  他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沾沾自喜。盡管兩隻手都已經變成了粗糙開裂帶著老皮露著新肉的朽木樁。

  他的手心像是牛犁的耕地一樣,到處都是翻開的傷口和血泡裡的血泡,只要這雙手停下來一會兒,再去拿東西的時候,就疼痛得拿不準,拿不穩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胳膊酸痛的難以忍受。

  朱友康看著左手背上有明顯的幾道劃傷痕跡和崩滿了裂縫的血點,悲喜交集,心如刀絞。

  就連他的臉上也都起了一層難以敷平的毛糙膚層,那是長期冷風吹拂的結果,那是低溫冷凍的創傷,那是歲月折磨的烙印。

  他每次洗臉都能感受到熱水浸泡時皮膚熱辣辣的燒灼感和粗糙手掌滑動同樣粗糙臉面的毛糙的觸摸感。

  面對這樣的狀態,他又一次打消了去見何海雲的思想,甚至他還慶幸這幾天沒有見到何海雲,他甚至想沒有見到何海雲是對的,應該感謝馮小軍才對。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他拖著勞累的身子,下了土炕。

  他把煤油燈從桌邊挪動到正中,用一個火柴挑了挑燈芯,屋子裡一下子亮堂了許多。

  這時他從縣社和火車站朋友在他蓬州中學金榜題名時,贈送給他的新書架上抽出一本語文書,當他打算翻開書頁的時候,突然發現裡面夾著的一張精美的圖片溜了出來,拿起來一看,圖片上印著宋代詩人李清照的圖片,空白處寫著一行行像隸書一樣規整的字體:

  “借詞李清照,回贈朱友康:

  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李清照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何海雲

  寫於羊年正月初七夜”

  這個書簽怎麽會在我的語文書裡面呢?朱友康不由地好奇起來。奧,想起來了,應該是我這幾天太忙,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山上挖石頭,是馮小軍捎回了何海雲的信息,只是自己沒有顧得上看罷了。

  他進一步推算,馮小軍肯定是背著他的父母,在白天裡偷偷放進他的語文書裡面的,他知道朱友康喜歡語文,喜歡寫作,只要有空閑,肯定第一時間會把語文書翻出來的,這樣就會發現書中的秘密。

  他感激有馮小軍這樣的發小,

太懂他的心思了。  朱友康拿著何海雲的紙片尋思著,何海雲從哪裡買來這麽一張紙呢?她肯定是從她母親的圖書館裡面找到的。或許是誰看書時不小心損壞的,圖書室進行了更換。或許是還另有原因。

  等他看完了正面的圖片和字跡之後,好奇地翻到了這張紙的背面。他借著煤油燈光亮看了看,背面是空白的,一個字也看不到。

  朱友康納悶了,不是說好了要約會嗎?怎麽時間和地點都沒有寫呢?莫非是通過馮小軍少的口信?不會吧,假如是少來口信,那馮小軍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裡告訴我。

  盡管我很忙,馮小軍是知道我山上挖石頭的地方的,他可以跑到山上告訴我呀。退一步說,盡管不到山上去,也可以利用晚上這個時間跑來告訴我呀。

  朱友康不信這個邪,何海雲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會就抄寫一首詞牌來這樣打發人的。

  於是,他把煤油燈挪到最近的位置,又用火柴杆挑了挑燈芯,燈光更加明亮了。他把這張圖片再次靠近煤油燈,他要仔細搜索這張圖片裡的秘密。

  他就像當年的地下黨搜集情報那樣,凡是能想到的,一個細節也不落下。

  他先沿著正面自上而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他甚至猜測是否在藏頭詩裡,他對李清照的圖像又進行了專門研究,結果還是沒有任何發現。他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這何海雲到底搞得是什麽名堂,竟然捉弄起我朱友康來?

  在這張紙的正面實在發現不了什麽秘密,於是他又轉到了這張紙的背面。

  出怪了,還是一張空白的紙張。

  為了不落下任何細節,他開始拿著這張圖片在燈光下從不同角度查看。

  他突然發現像是圖紋一樣的東西一閃而過,他再次重複時發現,密密麻麻像是模糊的字跡。

  朱友康心裡開始興奮起來,他湊到距離最近的燈光下仔細端詳,原來寫的是米黃色字跡,像是用黃色蠟筆寫上去的。

  他瞪大了眼睛,一個字挨著一個字讀起來:“我於初十早七點在中丘水庫南岸等你來,不見不散!”

  朱友康這才露出了喜悅的目光。

  這何海雲真的不簡單,都快趕上地下工作者了。看來何海雲一定是一位搞情報的最合適人選,可惜現在除了今天可以這樣用上,其他地方可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朱友康這一發現無異於拿破侖發現了新大陸。興奮之余,何海雲那美麗的笑臉再次閃現在她的腦海裡。

  苗條身材,妖冶神態,瓜子臉,白門牙,丹鳳眼,一頭烏黑秀發卷發,唱歌跳舞也是她的天賦,還學會了五線譜,口琴吹得也頂瓜瓜的響;她父親的堅毅目光,高高鼻梁,紅紅嘴唇,書生氣息,文雅舉止等她全盤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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