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勝酒力的朱書堂和老伴一路走,一路說著胡話。麗芝盡管勞力不錯,但還是難以支撐一個男子漢的身體,也隨著朱書堂的身體東倒西歪,累的她上氣不接下氣。
麗芝攙扶他拐過一個彎兒,往東走了百十來米就到了家。友鍾正在給剛到家的弟弟友康碗裡盛飯,最小的三個姊妹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翻著小人書玩耍,因為只有友康回來得晚,沒趕上吃飯,這飯是母親臨出門時給友康熱下的。
友康吃的碗裡是雜面湯,裡面有南瓜塊、面頭和蔥花,出鍋時烹了山韭菜花,味道非常好,這是友康在家裡吃的最好的、也是最多的湯飯。紫蘿卜放在篦子上,盡管過了一些時間,但裡面還不太冷,所以,朱友康就從篦子上拿了紫蘿卜去吃。
見父親回來了,孩子們趕緊站起來,再細看,父親喝的醉醺醺的,腿都軟了,連路也走不動,還得母親纏著,友鍾和友康趕緊跑過去幫忙。
友鍾趕緊上炕鋪好被子,下來和母親、弟弟一起抬起來往炕上放,老朱說什麽也不上炕。母親見實在不行,就扯了一把椅子放在方桌一邊讓他坐下來,友康給父親倒了一杯水晾在桌子上。他怕父親把水杯撥拉掉了,水杯還沒有放穩,就順勢往桌子裡面挪了挪。
“來,來,三金,讓我看看,看看!”父親書堂心裡還是很關心兒子的。說罷就扯上了友康的胳膊。“你小子,呼弄你老爹。這不是好好的嗎?”其實他喝多了酒,把友康的右胳膊當成了左胳膊。友康隻管笑,也不說話。逗的姐姐友鍾和三個小姊妹都才樂呵。
只有麗芝一臉的愁容。他的主心骨現在這個樣子,怎麽一起商量著找人找車去山西啊!於是就生氣地把友康的右胳膊拽回去說道:“老朱,你還知道三金沒事啊!去,還去喝去,三金不是沒事嗎?喝去啊!”上去雙手扯住老朱的胳膊就往外拉扯。
“一邊去,一邊去”老朱嘴裡說著,胳膊一邊往回縮。看著父親這樣子,友康趕緊又拿來兩隻大碗把水來回倒量著,好讓父親早點多喝水,醒醒酒勁兒。大約待了半小時左右,書堂清楚了許多。
“你看你,喝成這樣,孩子的胳膊還看不看啊?”麗芝知道書堂的醒酒過程,其實,她也和友康他們一樣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沒事了,沒事了,剛才這酒真上頭,弄得我頭昏轉向的!”書堂終於說了一句清楚話。
“三金,給你爹看看胳膊。”麗芝看老朱醒來了,趕緊催促友康。老朱看過之後,很吃驚。“嗨,怎麽這樣啊?拽直了,怎麽又回不去了呀?”
“我去看友兵去”說著老朱起身就走,身子晃悠了一下,麗芝很擔心地說:“行不行啊?”順便和他一起出了門。
不巧的是友兵還沒有回來。聽他父親說,也許明天能不能回來還說不清,後天一定回來。這可怎辦啊?老朱和麗芝無奈地想著。
遠在山西的馮方慧在黑城中醫學校學習期間入了黨,需要回河北老家搞調查材料,在吃飯桌上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叔叔嬸嬸。
“哎,咱留點心昂,上次你老鄉來找你給孩子看病的時候,不是坐大卡車來的嗎?那輛車是來山西拉貨的,說不定還能把咱捎回河北老家呢。”嬸嬸桂蘭提醒著說道。
“對,有道理。那是不是你這兩天去下邊的公路邊等等,看是不是能等上書堂的那個侄子。”馮貴和接著說。
桂蘭是一個最能守鋪的人,她聽馮貴和的話,
每天搬一個小板凳,帶一個營生筐,到下邊公路邊去等,手裡也不忘做著營生活。 第三天上午快要做飯的時候,一輛大卡車由南向北疾駛過來,在她面前突然停了下來。車上下來的正是友兵他們倆人。他還認得這位嬸嬸,下了車就叫嬸嬸。桂蘭顧不得應聲,趕緊把她的侄女馮方慧回河北的事說了。
友兵告訴她,如果順利,大約在日落前就能趕到桂蘭她們家,他讓馮方慧早點做好準備,等車來了上車就走。
友兵聽說老鄉要搭車,心裡想著要盡量在路上節省時間早點往回返。於是就告別桂蘭嬸嬸,匆匆上車走了。
趕在做飯前桂蘭回到家裡,把遇見友兵的事說了一遍,馮貴和高興地說:“看來學習中醫,治病救人,就是造化深啊,這閨女運勢太好了。”
“咱是不是也回去一趟啊?”馮貴和說“咱們上次回家還是在夢雲四五歲的時候吧?”
“是啊, 現在要讓我自己去你們河北,恐怕連家都找不到咯!”桂蘭說。
這一天正是周末,傍晚的時候,江夢雲回來了,聽說姐姐馮方慧要回河北老家,她也想陪姐姐一起回河北看看去。她說,聽趙鐵柱他們說,河北很好玩的。上次回河北老家的時候,我才四五歲,啥都不記得了。
“如果車上有空地,咱們是不是都回去一趟啊?”江夢雲提議道。
“恐怕不行,咱不能盡給人家添麻煩,往後日子長著呢”馮貴和接著說。最後桂蘭說,還是看情況吧,能去幾個就去幾個。咱可以安排一下誰先去誰後去。都先做個準備吧!
趕在日落前,大卡車的喇叭嘟嘟嘟地在馮貴和門前響起,友兵和他的同事從卡車裡下來,家也不進,急著回河北老家。就在門外按車上的喇叭等他們一家出來。
車裡只能坐三個人,他們按照事先說好的先後順序上了車。大卡車下了大坡,沿著川西河一路向南很快駛向黑城縣方向。
老朱和麗芝聽說友兵後天才能回來,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覺。心裡盤算著去哪裡給三金治胳膊。老朱喝了酒,即將要天亮的時候,他睡著了。麗芝下來解了手,剛上到炕上還沒有躺下,就聽見遠遠像是大卡車的聲音。
她不相信真聲音是真的,她認為也許是自己想車想瘋了,是耳朵裡產生了幻聽。這樣想著,她就挨著書堂躺下了。不對啊,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