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不該去,我實在拿不定主意。”
自從陳竹老師提出要友康去宣傳部上班之後,他的心裡一直處於極度矛盾之中。
想想看,自己當年剛師范畢業的時候,是多麽希望能夠進入這樣的行政機關工作啊,更何況又是自己最專長最愛好的職業。
就在幾年前,這種想法還一直統領著他的整個思想體系,那可是他朝思暮想,萬分期盼的首選工作。
而現實生活是非常現實的,也是非常殘酷的,他可以在慢慢的歷史長河中,消磨掉你的堅定不移的目標志向,夢寐以求的理想追求。
愛人美珠因為各種原因,身體失去了健康,又面臨著兩個幼小的兒女。
這次選擇去宣傳部工作,就意味著要壓縮精心照顧老婆孩子的更大空間和更多時間。
因為這項工作需要你付出八小時之外的時間和精力。
如果這次選擇不去,很可能就意味著從此違背了自己的初心,意味著從此再也進不了政界工作。
眼下又是計劃生育工作非常嚴峻的時期,即便你去了宣傳部工作,恐怕不久也會被安排在山區和丘陵等地鄉鎮擔任一個副職,那幾乎已經成為鐵的定律。
那樣就要長期住單位工作,照顧這個家,照顧這個家裡的老婆孩子,就成了奢望。
因為朱友康心裡清楚,朝裡有人好做官。自己一個地道的八輩兒的農民兒子,在政界混出點事來,要比那些官宦子弟付出更多更多,而且還不一定能夠實現。
現實中這樣的例子還少嗎?很多從政的年輕人一旦進了山區,要想再次調整到丘陵、平原,或者縣城機關,實力達不到,那比登天都難。
他最近頭疼的厲害,他又怕失去了這次難得的機會,日後後悔。
處於這個時期的他,思想是非常敏感的,他也看到了有些從政的人,在仕途方面順風順雨的,不用幾年工夫,就會升任到處級甚至更高一級的幹部。
那該是多麽榮光啊,這不正是人們經常說的光宗耀祖嗎?
這不正是普天下人的正常思維和信條嗎?怎麽自己竟然眼下可以垂手就得,而又要放棄呢?
這不是違背了普天下人們所期盼的常理嗎?
他最近幾天陷入了無限的矛盾和撓心之中,以至於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友康,我也替你考慮了一段時間了,你看是不是這樣更好?我說的也不一定全對,哈哈!”
美珠這幾天也能感受到友康心中的矛盾和鬥爭,整天看不到他的笑臉,所以,她一直開動腦筋,積極為友康出主意想辦法。
“我覺得你是一個人才,就這樣拒絕了為實有點可惜。不過,還有一句話說得好,是金子在哪裡都可以發光。”
美珠開始慢條斯理地給朱友康分析起來。
“進行政好不好呢?首先說,好,到了那裡也可能很快實現你的理想抱負。反過來說,咱難道在教育界就不能實現咱個人的奮鬥目標嗎?我覺得照樣能夠實現。
依目前社會形勢,計劃生育正在緊張的進行之中,每天夜以繼日,走家串戶,做育齡婦女的工作,那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又辛苦,又累到不說,還有很大的風險。
整天也顧不著家。假如你老婆孩子有點問題,你又照顧不到,出了意外,你能不後悔嗎?
要是我身體棒棒的,孩子能離手了,不用說,咱肯定選擇去,這是毫無意味的。
咱現在的最好選擇是,在教育界展示一下你個人的能力也不錯。
在適當的時侯,你就跟張局長申請一下,他是你的老師,看能不能去學校裡做一個校長啥的,也同樣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啊!
況且在學校裡,相對來說,比在行政上還稍好一點,還有機會有時間照顧一下你的老婆孩子。
咱這樣走路,聽起來起點低了一點,但是,這樣做咱肯定不後悔,家庭是基礎的避風港灣,只要家庭在,只要家庭好,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朱友康聽了美珠的話,覺得有道理,除了張局長是自己的老師之外,還為他下山調整到蓬州二中幫了大忙。
不過,這一點是何海雲出面為他辦理的,他只有自己心裡清楚,而美珠是不知道的。
他沉思了良久,最後拍了拍雙手,把抱著兒子的美珠一塊抱起來。
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又親了親美珠的耳朵,聲音溫馨地回答:“夫人說得是,咱就這麽定了!”
“定了不差,咱這事還沒有完呢。”
美珠還想繼續說下去,友康插話道:“定了就定了唄,怎麽還有後續啊?”
“你總得給你老師一個交代吧?”美珠給友康解疑道。
“對呀,那是必須的。”友康沒有忘記這道手續。
“那你怎麽跟人家說呢?怎麽辦才妥當啊?”美珠思考問題非常縝密,每一個細節都想的非常周到。
“依我看,你要買些禮品,親自登門致謝才對,我跟你一起去,更能顯出我們的誠意。”美珠把每一個步驟在心裡都安排好了。
她做事常常是這樣,像是電腦裡輸入了程序一般,嚴密科學而不可更改。
他們夫妻找了一個禮拜天的晚上,買了禮品,一起去了陳老師家。
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年輕人從陳老師家裡走了出來,陳老師在送這個年輕人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他們夫妻。
陳老師送走客人後,隨後把他們迎進家門。
進了屋,師母坐在輪椅上,閨女正在給她喂飯,師母脖子上圍了一個燒餅一樣圓的圍嘴,前襟上還扎了一個小手絹。
朱友康還是剛畢業實習時,住在陳老師給他找的屋子裡以後,來過陳老師家裡一趟,那個時候,師母還可以自理。
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師母已經變成了這樣子。
“師母您好!”朱友康和美珠上前先向師母問好。
“你是誰呀?”師母顯然現在的狀態非常差,上學時和畢業後,朱友康每次去了,她都會叫上名字來,而且還非常熱情地招待他。
看來這次真的變化不小。朱友康看到師母成了這樣,心裡不免有些難受。
“你是誰呀?”友康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的問題,她又問了一次。
陳老師跟她說了一聲,估計她也不知道,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就招呼友康他們夫婦進了裡屋。
“謝謝陳老師,讓陳老師費心了,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給你匯報一下,我愛人身體不好,兩個孩子又太小,都需要我照顧,我就在教育局上班吧。”
朱友康沒好意思提起宣傳部,只是說,還要繼續在教育局上班,實質上把問題說明白了。友康知道,也只能這樣說了,這樣還委婉一些。
“陳老師給友康費心了,我們一家人都表示感謝!”美珠等友康說完話,趕緊補充了一句。一是表示感謝,二是怕聽到陳老師數落友康的話。
陳竹老師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友康啊,這次機會錯過了,只怕你日後再也找不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