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輪回，一次次蘇醒。

　　為人時，從江湖到廟堂，從貧民、小販到官宦王公。

　　為妖時，從卑微小妖，到妖族大能，無論身處哪一方，總是伴隨著廝殺。

　　當第十次之後，周漁再次睜開了雙眸。

　　他的眼神之中，已經充斥著一股滄桑，那是在輪回秘境之中，那些刻苦銘心的記憶所贈。

　　這一次的輪回之中，他再次成為了一頭猛虎，不同的是，作為猛虎的他，屠了青木城。

　　屠了他第二次輪回之時，所居住的青木城。

　　隨著往昔被封印的記憶開始複蘇，周漁的眼角頓時有一滴淚水滑落。

　　自己一直仇恨的妖獸，竟然是他自己。

　　“這絕天境的考驗，難道便是讓人體會這地獄無間的煎熬嗎?”周漁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於心中呢喃道。

　　只要一閉上雙眸，他的腦海裡，便不由自主的浮現李長天那誓死不屈，卻慘死在他眼前的模樣。

　　甚至只要回憶，那些一個個更多鮮活的畫面，也是隨之而來。

　　這若是苦海，回頭卻未必是岸。

　　“做不到啊。”周漁心中呢喃道。

　　無論下一次的輪回，他會成為誰，是人還是妖，都只是在蘇醒之後，再增加一份罪孽和痛苦。

　　因為，他無法忍受那種至親慘死在面前的無力。

　　無法忍受不去報仇的欲望。

　　於這種輪回之中，那種炙熱的情感，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絕不是蘇醒之後，便可以用法力一並鎮壓的。

　　甚至隨著一次次的輪回，他已經漸漸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是生吃血食的猛虎，還是扮演不同角色的周漁。

　　種種混亂卻又刻苦銘心的記憶，讓他發生了一種錯亂。

　　甚至某些時候，他會以為，那個帥氣逼人的劍仙，都只是輪回之中扮演的一次角色。

　　唯有前世的高樓大廈，還有那一個個精致的手辦，告訴他，他還是周漁。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考驗。

　　“只是，再這樣下去，我怕會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到永無止境的修羅輪回之中，直到再也認不清自己是誰。”周漁雙眼之中流露出複雜。

　　於這種反覆糾纏之中，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每一次的蘇醒，其神魂之力都在迅速的消耗。

　　泉水有源自可永不斷絕，但他的神魂之力，卻是有限的。

　　若是在神魂之力消散之前，他還未做出正確的選擇，怕是真的因此死在這反覆輪回之中。

　　“殺，不可取。”

　　“不殺，有違本心，怕是記憶複蘇的一刻，我的道心便會立刻崩碎。”

　　“這絕天境，到底想要做什麽?”好不容易重新梳理完這一次的輪回，加深腦海的記憶，周漁臉色沉重的道。

　　“要想破局，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在於選擇，唯有選擇，才能使我有著破局的可能。”他的思維快速運轉。

　　按照以往的經驗，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當那聲音再次響起之時，便是他再次陷入輪回之時。

　　“單向的選擇，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都不可取。

　　因為這只會讓我再一次陷入到廝殺的循環之內。”

　　“既然如此，便唯有不選與中立兩條路可走。”周漁在心中思索道。

　　便在這時，他的腦海之中，那聲淡然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聲音一次次的響起，使得周漁明白，此聲沒有一絲感情夾雜在內。

　　像是訴說一件再是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一次次的重複，卻讓人在聽見之時，又感覺到一絲不同。

　　不過周漁沒有考慮，眼下他的精神無比集中，盡管因為神魂損耗過半，已讓他開始出現了疲憊。

　　“這一次，我……”

　　當不選二字即將出口的一刻，周漁的瞳孔突然猛然一縮，心中升起一股驚悚之感。

　　似只要這二字出口，他的神魂便會刹那崩碎開來，其身軀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不能不選，放棄便代表死亡，那麽中立呢?”

　　“不行，生而為人，化而為妖，所為中立，看似安全，但實際上其凶險程度，絕對不下於不選。”這一刻，周漁的識海之內掀起了一股風暴。

　　本就損耗過半的神魂之力，也開始不斷地運轉起來。

　　於輪回秘境中的一幅幅畫面，開始不斷地在識海之中浮現而出。

　　“戰爭……”

　　看著那一抹抹血肉橫飛的戰場，望著那在絕望之中不斷廝殺，卻眼含熱淚的模樣。

　　無論是人也好，妖也罷。

　　於兩者之間不斷輪回的周漁，其眼中已看不見殘忍和暴虐，只看見了生靈慟哭，天地流血的一幕。

　　“我選擇，止戈！”

　　下一刻，周漁心中的想法，像是一團迅速膨脹的燭火，於一息之內點燃了他滿腔的熱血，使得聲音在出口的一刻，化作了咆哮。

　　這一刻，他的思路變得無比明確。

　　一次次的輪回，讓他明白，於這幻境之中的廝殺，沒有絲毫的意義。

　　只會漸漸陷入殺戮的深淵，於瘋狂之中寂滅。

　　絕天境的目的、妖族與人族身份的不斷轉變，血與淚中反覆的掙扎，無不在告訴著他。

　　“殺戮，從來不是首選，殺戮的目的，在於守護，守護心中最珍惜的情感。

　　唯有這，不能丟失，因為一旦丟失，那麽是人也好，是獸也罷，將沒有絲毫的區別。”

　　“所以，我選擇止戈。”周漁抬頭，目光看著那蔚藍的天空。

　　預想中的神魂崩裂之意沒有到來……我選對了嗎?

　　“這一次，你為獸族。”

　　但就在他等待之時，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再次響起。

　　像是夢魘一樣，他的意識刹那之間模糊。

　　“吼！”

　　山林之內，一聲虎吼之音衝破了雲霄，密密麻麻的森林之內，於翠綠之中，群鳥驚慌失措的紛紛逃離。

　　看著腳下的山石崩碎，周漁渾濁的目光，開始變得清醒起來。

　　這一世，他的記憶沒有如預料之中，被抹除。

　　“是想看一看，我能做到哪一步嗎?”周漁的虎頭抬起，看著依舊蔚藍的天空，目光之中浮現一抹精光。

　　“我也想看看，我能做到哪一步。”

　　“吼！”

　　下一刻，一聲虎嘯再次於森林之中爆發，掀起的音浪，化作一股風暴，使得其方圓百米內的樹林為之傾倒。

　　與此同時，一頭頭凶殘的野獸，從山林之內，呼嘯而來。

　　“我要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