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他喜歡誰?

嬴抱月靜靜站在沙地上，聽著自己最終只是乾巴巴應了一聲。

“哦，是嗎?”

世界仿佛變成了純白色，嬴抱月心中安靜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她走到李稷身邊坐下，和他一起凝望著湖水。

她的動作和話語和情緒似乎切割了開了，嬴抱月總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另一個地方，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您果然已經猜到了?”

李稷瞥了身邊波瀾不驚的少女一眼，不禁苦笑一聲。

“算是吧，”嬴抱月不知該怎麽回答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她望著湖面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麽說法?什麽叫大概是喜歡?你到底喜歡誰?”

說實話，她剛剛聽見李稷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是恍惚了一瞬。但李稷這話並不是對著她說的，話語本身也沒有指明對象，減輕了她受到的衝擊。

她還沒忘，她現在是花璃。

“您真要我說的那麽直白麽?”

李稷望著身邊的銀發少女，笑意苦澀。

“剛剛那話又不是我逼你說的，”嬴抱月橫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要求神拜佛的。”

“沒錯，”李稷愣了愣，旋即自嘲地笑起來。

他重新看向湖面，語氣平淡，“有些事大家想必都看出來了，所以我想著沒必要說的那麽清楚。”

“我是神獸不是人，”嬴抱月淡淡道，“沒你們人的心中那麽多的彎彎繞繞。”

“是啊，也正因如此，我才會選擇告訴您。”

李稷望著湖面，目光平靜，“我這一生，絕不會對‘人’說出剛剛那句話。”

嬴抱月一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打算告訴她嗎?”

“您說抱月?”

李稷笑了笑，“沒錯，我不會告訴她。”

他的語氣輕柔，卻篤定，一字一頓，吐字如釘。

“這輩子，都不會。”

刹那間，嬴抱月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仿佛有一股風直直吹過她的腦海。

“你……”

不等她說些什麽，李稷已經眼含著笑意看了了過來，“所以還請您務必幫我保密。”

“我憑什麽要幫你保密?”

嬴抱月聽見自己一字一頓地問道。

李稷苦笑了一聲，“神靈大人不應該為我們這些凡人的禱告保密嗎?”

“是你主動告訴我的，又不是我問的，”嬴抱月定定望著他，“再說了，你又沒燒香，又沒給我上貢品。”

聽見她前半句話李稷還有些緊張，聽見後半句話，他頓時笑了。

“原來是我準備不足，”他在懷裡掏了掏，“您剛剛吃的乾糧不算嗎?”

“不算，”嬴抱月直直望著他，“那點哪夠。”

“那等我們出去，我一定給您準備多多的貢品，”李稷抱了抱拳，“能請您把剛剛的話都忘了嗎?”

嬴抱月沉默片刻，“如果你準備的貢品夠多的話。”

李稷心中徹底放松了下來，“這您放心。不過一言為定啊，您可不能說出去。”

其實花璃就算告訴嬴抱月也無妨，只要他不承認就行了，反正嬴抱月又沒有親耳聽見，她不會當真的。

李稷看回眼前的湖面。他之所以說出來，一是他身邊人的人大部分應該都看出來了，二是……

他有一種預感，他恐怕很難走出這座峽谷。

李稷平靜地望著湖面，如果他的生命終結在這個地方，那麽至少這世上有一位存在，曾經聽見過他的心意。

“這湖裡，應該真的有神靈。”

李稷輕聲道。

“嗯?你說什麽?”

嬴抱月冷不防聽見這句話，

渾身一震。“剛剛有件事，我其實沒有說出來。”

李稷望著湖面，“我大概知道抱月為什麽會跳下湖去。”

“什麽?你知道的話，剛剛為什麽不在大家面前說出來?”

嬴抱月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因為，”李稷目光冷峻起來，“除了水法者之外，知道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好處。”

“行，先不管這些，”嬴抱月閉了閉眼睛，“你先說說抱月為什麽會跳下去?”

真正的花璃為什麽會突然跳下湖?

李稷眸光閃了閃道，“我推測，她是聽見了什麽聲音。”

“聲音?”嬴抱月一怔。

“沒錯，”李稷目光銳利起來，“她跳下湖的時候，我離她極近。就在她動的那一瞬間前，我看見她的耳朵動了動。”

耳朵?

嬴抱月心頭一跳，“你是說……”

“這湖底恐怕有什麽存在，在呼喚她。”

李稷輕聲道，“那個聲音我們聽不見，但她能聽見。她就是聽見了那個聲音，才跳下去的。”

一切都對上了。

嬴抱月隨著李稷的目光望向湖面，心中驚濤駭浪。

這恐怕就是真相。

動物能夠發出並聽見人類聽不見的聲音。花璃進入這座峽谷後之所以會避開他們，舉止異常，恐怕就是一直能聽見這湖中存在發出的聲音。

之前花璃之所以忽然會推開眾人跳入湖中， 應該也是這湖中巨獸說了什麽。

嬴抱月起身走到湖邊，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耳邊只有風聲和潮水拍岸的聲音，但下一刻，在這些嘈雜的聲響中，她聽見了一串細小的咕嚕嚕的氣泡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下沉。

嬴抱月猛地睜開雙眼。

“前輩，你聽見了什麽嗎?”

李稷望著她的模樣，睜大眼睛，大步走了過來。

“沒什麽，”嬴抱月掩飾道，“不過也許等我潛下去就能聽見了。”

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一個時辰差不多快到了，我該準備下湖去找抱月了。”

如果花璃真的是被這湖中巨獸用聲音引誘下去的，那麽恐怕不會自己再出來，她必須下去找。

同時嬴抱月也想知道，這座湖中到底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然而就在她準備往下跳的時候，一隻手卻拽住了她的手臂。

嬴抱月疑惑地回過頭，“李稷?”

李稷扎好了手腳的衣物，直直望著她，輕聲道，“該下去的不是你，而是我。”

“什麽?我們剛剛不是說好了……”

嬴抱月剛想反駁，卻忽然被他大力往岸邊甩去，李稷松開手，朝湖中奔去。

“李……”

嬴抱月伸出手，但不等她抓住他，更讓人驚恐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平靜的湖面忽然掀起一道十幾米高的巨浪，宛如一個巨大的黑影，朝奔到岸邊的李稷兜頭砸下。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岸邊，已經沒有了李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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