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夜目光出神。
　　他今日出手斬殺了呼延謨，等於已經做下了決定，走上了不歸路。但對於嬴抱月口中所說的奴隸們的力量，他既不相信，又心懷忌憚。
　　如果他完全將城防都交給了丁三等人，放任這群人殺害貴族，那麽在他統一全土前，他可能連堅昆都已經丟到了。
　　只是……
　　如果不相信丁三等人的話……
　　不等淳於夜想出對策，一股刺痛感忽然從淳於夜的手臂上傳來。
　　他知道這股感覺是從何而來，眸光頓時低沉了下來。
　　“娘親?”
　　他懷裡的小龍也睜開雙眼，在他懷中不安分地動作起來。
　　“別動。你娘在別的地方。”
　　淳於夜淡淡道，他瞥了一眼座下正在等待他決定的丁三與赫裡，“你們先帶人回去休息吧，城牆那邊我等下親自去看看，等需要你們的時候自然會叫你們。”
　　丁三和赫裡面面相覷，但瞥了一眼淳於夜的臉色，都退了下去。
　　淳於夜抱著孩子站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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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時分，淳於夜出現在碎葉城側門的城牆之上。
　　這裡現在燈火通明，城牆上下點滿了火把。
　　但仔細看卻能發現實際火把的數量並不多，只是插著的位置都十分巧妙，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被照亮了，時不時能看見有些家丁打扮的人在一些小路上亂晃，立刻就有人上前查問。
　　淳於夜知道那是想走小路溜出城的貴族事先派了下人來探路。
　　嬴抱月應該已是將城牆四周的地形摸了個一清二楚，將能夠溜出城的地方都放置了火把，就算火把熄滅了也能迅速察覺到不對勁。
　　但比起這些，看守那些火把的人更讓人意外。
　　赫裡和丁三都帶著自己的主力回去了，但此時城牆內外並非空空無也，每隔十幾丈就能看見一名衛士。
　　有的穿著軍中鎧甲，是城中騎兵，有的穿著破衣爛衫，是之前聽從丁三的奴隸。
　　嬴抱月從他們身邊走過，這兩派打扮得截然不動的衛兵都會向她行禮打招呼。
　　淳於夜站在遠處，定定地看著這一幕。
　　從那些人的神情和熱絡程度上來看，這些騎兵和奴隸恐怕並非都是丁三赫裡留給她的人。
　　他們都認識她。
　　城內此時零零散散不斷還有奴隸找到這邊，主動提出要守城。
　　淳於夜抬起頭，看向登上城牆的嬴抱月。
　　丁三和赫裡率領的兩股力量勢如水火，誰也不願在道上見到誰，除了……在嬴抱月的手下。
　　能讓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時為自己所用，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奇景了。
　　大概這世上只有她能做到。
　　“誰?”
　　就在城下的衛兵注意到他之前，淳於夜足尖一點，如一隻鵬鳥一般躍上城牆的頂端。
　　嬴抱月正站在這個位置望著空中明月，淳於夜倏然出現在她身邊，她身體微微動了動，卻絲毫沒有驚訝。
　　“你在看什麽?”
　　淳於夜問道。
　　“遠方。”
　　嬴抱月輕聲道。
　　“遠方有什麽?”
　　淳於夜眸光閃了閃，“姬嘉樹和李稷他們麽?”
　　嬴抱月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我的確在想他們在什麽地方。”
　　淳於夜目光有些陰鬱，“是嗎?那你想出來了麽?”
　　嬴抱月沉默一瞬，捋起自己的袖子，“你的怎麽樣?”
　　“和你一樣，”淳於夜沉默了一瞬，也捋起了袖子。
　　兩條血線橫亙在兩人的手臂上，位置都上升了不少，看得出來正在逐漸接近肩膀。
　　“看來我們今日做的事並沒有得到騰蛇神的肯定，”淳於夜輕笑了一聲。
　　“不一定，”嬴抱月定了定神，“也許只是因為我們還沒乾到最後。”
　　“你還真是個瘋子，”淳於夜淡淡回了一句，看向浩瀚的夜空。
　　嬴抱月有些無語，“我可不想被你這麽說。”
　　淳於夜笑了一聲，將懷中的孩子塞回了她的懷中。
　　“這個城內不會再出現什麽變化了，一直困著他們也沒什麽用。”
　　“是應該離開了，”嬴抱月看向前方無盡向前延伸的大漠。
　　“那你準備去哪?”淳於夜問道。
　　“一是要看它會讓我去哪，”嬴抱月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線，“二是我想去找昭華和嘉樹他們。”
　　又是姬嘉樹和李稷。
　　淳於夜的目光冰冷，“你知道他們在哪麽?”
　　“我在想，這道血線把我們送到的地方是不是有什麽規律。”
　　嬴抱月手扶城牆往下望，指了指門口的一個位置。
　　“說起來巧，當初我就是站在那個位置，見到了烏日娜。”
　　淳於夜冷冷道，“你說的這些我不感興趣。”
　　對那個被他丟在白狼王庭的閼氏，他一點都不想聽見她的消息。
　　“我並非是在說無關之事， ”嬴抱月望著沙漠道，“這道血線雖然將我們送到的位置是真實的，但能送到的地方也許有限。”
　　“我在想，這道血線雖然不製造幻境，但還是借用了我們的記憶。”
　　“什麽意思?”
　　淳於夜皺緊眉頭。
　　“這道血線能將我們送到的地方，目前都是我們去過的地方。”嬴抱月道。
　　她先是到杜子卿一家的帳篷，再換到碎葉城，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那李稷他們對哪裡熟悉呢?
　　他們熟悉的地方並不多，嬴抱月能想起來的地方只有一個。
　　那就是……
　　“沙城。”
　　嬴抱月輕聲道，“我懷疑他們人現在都在沙城。”
　　沙城……
　　淳於夜眯了眯眼睛，“那地方距離堅昆很遠。”
　　“除了沙城之外，他們在其他的地方都沒有停留過。”
　　除了白狼王庭。
　　但嬴抱月冥冥中覺得，血線並不會將他們送到白狼王庭去。
　　“就算他們人現在沙城又如何?”
　　淳於夜冷嗤了一聲，“不過是只夠歇腳的一處小聲，裡面也沒有什麽奴隸，成不了你之前想要實現的那個目標。”
　　“話不是這麽說的，”嬴抱月目光認真，“沙城的位置很重要。”
　　重要?
　　淳於夜眯了眯眼睛。
　　“等等，就算你知道他們人都在沙城，你接下來該怎麽辦??”
　　“難道你準備現在就去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