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連下了幾日的雨,直到這天早上才放晴。
碧空如洗,陽光明媚,連帶著人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安寧自那日見過荀域後便再沒和他碰面,凡事都叫棠梨出馬,對方不知是生氣還是避嫌,索性也派了身邊的小廝,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那個凌風靠不靠譜,我一個姑娘家要避嫌他不懂麽,竟然派個手下打發你,真是討厭死了。”抱怨了一句,其實他身邊的小廝什麽德行她是一清二楚,且她也知道荀域最是小心眼兒,誰要是叫他不高興,他保準要討回來才行。
棠梨聞言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算太靠譜,不過他像是比咱們還緊張,說什麽這次的事情要是辦砸了,主子就要把他發配回北國,換什麽雨啊什麽的來。”
“厲雨?厲雨好,就該換了厲雨來。”
“公主知道那個人?”狐疑地問了一句,她家主子什麽時候跟北國的質子走得這麽近了。
“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意識到自己又說漏嘴了,安寧囁唇,有些心虛地拿起一根簪子把玩著。她記得從前凌風厲雨都跟在荀域身邊,這次是怎麽了,怎麽還留了一個在北國。
“罷了罷了,既然他主子都這麽說了,咱們就姑且信他一回。”將那根金簪遞給棠梨,今日宮裡要給蘇家放小定,她還要趕著去阿娘那兒呢。
一襲海棠色衣衫的小姑娘入門時,剛好碰見紀嬤嬤回來,許是聽見自己的女使誇讚蘇錦棠生得好看,性子溫婉,盧氏一時高興,對著安寧打趣道,“瞧瞧,穿得這麽喜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裴家的人來給你送聘禮來了。”
頭一次被自己的阿娘調侃,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我這不是看阿娘要娶兒媳婦了,所以才跟著高興嘛。”
一旁的俊朗少年聞言笑個不停,安寧見狀,忍不住道,“阿娘你快看,阿兄又傻了,真是沒出息死了呢。”
“壞丫頭又渾說,我倒要看看阿爺給你和裴祐賜婚的時候,那家夥能多有出息。”戚安定回了一句,依舊難掩笑意。
“那你是承認自己沒出息了?”見阿兄要來抓她,安寧跑到盧氏身後,“阿娘保護我。”
兄妹幾個打打鬧鬧,看著殿中一團喜氣的樣子,安寧心裡就像打翻了蜜罐兒一樣。
想起上一世大概也是這個時候,阿姐定下了和親沒多久,阿爺便把蘇家的長女許配給了安定。為此她氣得在宸佑宮摔了一大堆的花瓶茶盞,還賭氣絕食了兩日。
就為了一個虛情假意的蘇錦繡,戚安寧簡直是作天作地地替人鳴不平。
“對了紀嬤嬤,蘇錦繡沒弄出什麽么蛾子來吧?”吃了塊點心,安寧想知道她會不會被宮裡送去的金銀珠玉氣得亂了陣腳,拖累了明日的計劃。
“沒有,”提起那人就來氣,紀嬤嬤哼道,“規矩極了,面上一點兒都看不出,還來給嫡姐道賀呢。有幾個不識相的非追著她問,不過那丫頭倒算機靈,隻說自己對太子根本無意,沒有攀附之心,何況現在已經是自己的姐夫了,哪能奪人所愛呢。”
琢磨著她話裡的意思,安寧冷笑一下,蘇錦繡慣會這一套,裝可憐裝識理裝大家閨秀,其實明明就是話裡有話。
不但說蘇錦棠攀附東宮,還拐彎抹角地罵她奪人所愛,畢竟蘇錦繡喜歡戚安定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可蘇錦棠卻一直不敢表露分毫。
安寧記得從前她也是這樣,讓所有人放下了戒心,
隻當她確實想通了,最後卻冷不防被她算計個正著。 “明日蘇家的姑娘會入宮來謝恩吧,阿兄,到時候你就能看見自己的心上人了。”用手肘懟了懟戚安定,見他又不好意思了,屋子裡的人全都不厚道地笑了。
明日入宮的可不止蘇錦棠一個人,東宮有喜便是南國有喜,京都權貴人家都會入宮給盧氏請安,給陛下道賀。到時候若是棲鸞殿再給大夥兒來個“喜上加喜”,那場面想想都令人興奮。
安寧走在路上時不時就要笑一下,安康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還以為她魔怔了。
“怎麽了,怎麽那麽高興?”
“沒有,我是替阿娘高興,阿姐你想,東宮能有一個這樣的太子妃,不僅對阿兄大有助益,還能幫著鳳儀殿分擔內務,棲鸞殿以後再想插手宮中的事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戳了她一下,安康笑道,“就屬你聰明。”
“聰明人也有煩心事的。”挽住長姐的手臂,安寧把頭倚在安康身上,“阿姐,我有個事情想問你。”
“若是你喜歡的人待你非常非常的差, 差到你一顆心都碎了,你還會原諒他麽?”
“裴祐惹你生氣了?”還以為她跟裴祐鬧別扭了,安康連忙勸道,“阿寧,裴祐為了安定的事情腿都摔壞了,你這個時候跟他置什麽氣,他......”
“阿姐,我沒有跟他生氣,我就是想問一問,前幾日我看話本兒,看到了一個故事,裡面的男人壞死了,可是.....那個小姑娘總是狠不下心.......”
聞言無奈地笑笑,安康想說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看一個話本兒都傷春悲秋的,自己若是她,面對這一樁根本不如意的婚事,怕是愁也要愁死了。
“那就要看她還喜不喜歡。”
“喜不喜歡?”安寧也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以為她對荀域所有的喜歡都和二十四歲的戚安寧一起死在胭雲台了,回想再次見他時的場景,也就只有怕而已。
沒有愛,竟也沒有恨。
“不喜歡,也不怨......”神色黯然地答了一句,安寧有些不死心,“可是哪有人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也忒沒出息了些。”
“哈,你不就是這麽沒出息麽,好了,別瞎想了,一個話本兒而已,你就當是一個夢,夢醒之後一切就結束了。喜歡也好討厭也好,就是午夜夢回時解解悶兒罷了,日子該怎麽過還要怎麽過不是麽?”
點了點頭,安寧覺得長姐的話不無道理,許是噩夢剛醒,她還有些不適應,所以才會這般。深吸一口氣,小姑娘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什麽荀域不荀域的,就是個解悶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