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謝長治結結巴巴道:“現在就是....就是秋天,還有半個月就要收麥子,難道這個時候.....薛延陀人會來?”
“我也希望他們不要來,但有糧食和人口的誘惑,很難保證他們會不動心。”
說到這,郭宋看了一眼眾人道:“各位,我們不能等到薛延陀人殺來,才舉城出逃,我們必須做到未雨綢繆,做好充分的迎戰準備,相信我們能擊敗敵軍。”
眾人紛紛起身表態,“願聽郭使君調遣!”
郭宋欣然點頭,“我確實有些想法,必須立刻著手實施,薑校尉,首先是你的任務。”
“卑職在!”薑平站起身道。
“你立刻率本部五百人趕赴豐安縣,將豐安縣的百姓全部遷到九原縣城來,最好現在就出發!”
“卑職遵令!”
校尉薑平匆匆去了,郭宋又隨即對縣令謝長治道:“九原縣最大的防禦薄弱點是城牆太矮,必須要盡量加高。”
謝長治眉頭一皺道:“恐怕現在築城牆已經來不及了。”
“我知道來不及了,但可以用沙袋加高城牆,我想知道縣城內有多少麻袋?”
“估計能湊足二十余萬個。”
郭宋點點頭道:“這次我帶來了四十萬個麻袋,有六十余萬個了,勉強可以用了,謝縣令要動員百姓,一起參與沙袋壘牆。”
“使君,九原縣城周長三十余裡,恐怕六十萬個也不夠!”
郭宋果斷道:“不要想得太多,隻把東西兩座城牆壘高就行了,至於南北兩面,我另外想辦法。”
“卑職明白了,今天就召集長老商議。”
豐州和靈州一樣,也有四大豪門家族,包括冷家、王家、李家和高家,只要四大家族動員起來,那麽全城百姓都動員起來了。
除了城牆太矮之外,九原還另外一個重大不足,那就是兵力太少,這個問題郭宋也考慮到了。
他立刻派士兵趕往西受降城和中受降城,將這兩座受降城的兩千軍隊調來豐州,同時又派人趕赴靈州,向段秀實請求必要的支援。
整個九原縣都動員起來了,數千男女青壯在城外挖土裝袋,用牛車和驢車運入城內,士兵們則將一隻隻沙袋堆放在城頭上,讓城頭增高了三尺,可別小看這三尺,攻城的難度往往就會增加一倍不止。
但壘沙袋分為裡外三層,城牆高了,士兵的腳下也要墊高,所以六十萬個沙袋看似很多,但實際上只能勉強夠東西兩面使用,南北城牆就不夠了。
所以郭宋還得另想辦法解決南北兩邊的防禦問題。
郭宋從九原縣民間以及軍隊中征集了五十余名鐵匠和三十幾名陶匠,令眾鐵匠和陶匠全力打造蒺藜刺。
郭宋又讓全城老弱以及少年用樹枝削成尖刺,這種木尖刺兩頭都削尖,然後挖一個洞,將一頭插入土中,另一頭尖刺朝上,上面覆蓋上一層土,這是對付敵軍的利器,一腳踩進洞中,木刺就會刺穿腳底,使士兵徹底失去戰鬥力,對付戰馬也同樣有效。
靠近軍營的幾個大院子裡,鐵匠和陶匠們都在忙碌打造蒺藜刺。
陶匠的主要事情是做模子,用泥土做成三尖半圓的模子,然後燒製成陶模,鐵匠們則將生鐵和銅熔化,一個個澆鑄在陶模中,敲掉陶模,稍微打磨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個蒺藜刺,這種蒺藜刺扔到地上,總會有一個尖刺朝上。
但這樣並沒有結束,房間裡還有幾名醫師在熬製砒霜,將蒺藜刺倒進去淬毒。
在短短數天時間內,工匠們便打造了數萬枚淬毒蒺藜刺,在戰爭來臨前撒在南北城外的草地裡,這樣敵軍就不敢輕易從南北兩個方向攻城。
匠人們還在繼續打造蒺藜刺,如果數量足夠,郭宋當然也希望在東西兩面城外也撒上。
蒺藜刺沿用了一千多年,實用性很高,就在於它會對敵軍產生巨大的心理威懾,極大削弱敵軍的作戰士氣。
..........
時間一天天過去,西受降城和中受降城的兩千士兵趕到了九原縣,豐安縣的兩千三百余名男女老少也被士兵們接到了九原縣,九原縣內的空地頗多,給他們搭建了數百頂帳篷。
沙袋壘牆已經完成,鐵蒺藜的打造還在繼續,但薛延陀並沒有殺來豐州的跡象,為此,九原縣內出現不少流言,大多是抨擊這位新任三鎮兵馬使過於草木皆兵,甚至有人指責郭宋是為了沽名釣譽,爭奪權力。
縣城大街上,縣尉張文龍低聲對縣令謝長治道:“縣君,現在縣裡很多流言對郭使君不利啊!”
謝長治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蠢夫愚婦之言,你理他們作甚?”
張文龍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解釋道:“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是擔心薛延陀人不來,大家豈不是白忙了一通?”
謝長治沉默片刻緩緩道:“每年春天我們要防范蟲災和風災,但我們並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災害,我覺得兵災也一樣,做好防范是應該的,萬一真的殺來了,你我連同這一萬多百姓都得擄到草原去當奴隸了,這就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張文龍臉上露出慚愧之色,小聲道:“卑職知錯!”
這時,一名士兵跑了過來,躬身施禮道:“啟稟縣君,郭使君有請!”
謝長治連忙問道:“他人在哪裡?”
士兵躬身道:“郭使君在西城頭上等候。”
“我知道了!”
謝長治囑咐縣尉幾句,一催馬,帶著幾名隨從向西城頭方向奔去.......
西城頭上,郭宋注視遠方,李季派出的斥候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但真讓郭宋擔心的是猛子,猛子也去西面探查敵情了,它也至今未歸,這說明了它一定看到了什麽?
事實上,他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既使薛延陀人不是來攻城,他們也一定會來搶糧食。
“使君,謝縣令來了!”
郭宋回頭,只見縣令謝長治快步走來,便笑問道:“聽說縣裡有很多傳言,謝縣令聽到了什麽嗎?”
謝長治搖搖頭道:“一百個人就有一百張嘴,在意這種傳言,日子就不要過了。”
郭宋呵呵笑道:“謝縣令看得很開啊!”
“事實如此,若被傳言所困擾,那只能是一事無成,相信郭使君也不會在意這些傳言。 ”
郭宋點點頭,“謝縣令說得對,做了而沒有派上用場不可怕,可怕是敵軍殺來了,我們卻沒有任何準備!”
說到這,郭宋指著城外麥田道:“通知城內百姓,從明天開始搶收麥子,務必在五天內把麥子全部收完。”
謝長治連忙道:“麥子至少還要十幾天才能完全成熟,現在收割還不到時候。”
“我當然知道還沒有完全成熟,但形勢已經等不了十天了,明天就開始收割,我會派軍隊協助。”
謝長治有些遲疑,別的事情白做了,也就浪費點勞力,但麥子提前收割,民眾會有損失的。
“使君,恐怕提前收麥,大家的抵觸會很大。”
郭宋看透了謝長治的擔憂,他冷冷道:“無非就是一點損失罷了!你傳令下去,如果麥子收了,薛延陀人卻沒來,所有的損失我個人掏錢賠償。”
謝長治更加遲疑了,“這.....這怎麽可以,讓使君個人賠償。”
郭宋語氣中開始帶著一絲不滿,加重語氣道:“我既然這樣說了,自然會言而有信,謝縣令隻管把我的話說出去,然後組織民眾收麥,明天官田的麥子,開始由士兵收割。”
謝長治無奈,隻得答應了,他從未聽說過掏自己腰包賠償民眾的官員,或許就是這位郭使君的個性,關鍵是百姓買不買帳還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