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一路跟著兩名奔逃的監視者,見他們翻牆進了光祿坊,很快又進了一座大宅。
郭宋打量一下這座大宅,見它佔地足有四十畝,裡面建築眾多,圍牆很高,大門口站在幾名帶刀武士。
郭宋暗暗點頭,又轉身趕回了平康坊。
孫家父子已經收拾好了,他們的錢財都存在櫃坊,倒不用擔心,只收拾了一些細軟。
孫小榛的父親身上有傷,躺在馬車裡,由孫小榛的母親和弟弟照顧,孫小榛則和郭宋各騎一匹馬跟隨馬車兩邊,還有個老車夫,跟隨孫家多年。
“想好去哪裡了嗎?”郭宋問道。
孫小榛點點頭,“我家在華州鄉下有座田莊,我父親去那裡養傷,他們找不到的。”
“其他人不知道?”
“我問過爹爹,他說前任掌櫃可能知道,但前任掌櫃已經不在長安了,現在掌櫃只知道我家在鹹陽縣的田莊,華州那座田莊他不知道。”
郭宋見他們都安排妥當了,便吩咐車夫道:“我們出發,去春明門!”
老車夫一臉糊塗,現在可是宵禁,城門和坊門都關了,他們怎麽出城?但他又不敢多問,隻得揚鞭趕馬車向坊門駛去。
片刻,馬車到了坊門口,坊門從裡面用木栓別著門,還有一根粗鐵鏈,上面有一把銅橫鎖。
郭宋拔出匕首,對準橫鎖上的細長鎖棍一刀斬下,這把匕首還是段三娘送給他的,削鐵如泥,異常鋒利,筷子粗細的鎖棍被一刀削斷,郭宋扯掉了鐵鏈,拉開門栓,打開了坊門。
“我們走!”
從平康坊去春明門不遠,過去最多一炷香時間,不過要經過東市,剛到東市大門前,一隊巡哨的金吾衛飛奔而至,為首校尉厲聲喝道:“誰敢違反宵禁令!”
老車夫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地,郭宋飛馬上前,從懷中取出金牌,在為首校尉眼前一晃,冷冷道:“睜開你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為首校尉探頭看了一眼,頓時氣勢全無,立刻在馬上抱拳道:“卑職不知,請將軍恕罪!”
這種感覺還真不錯,郭宋心中暗暗得意,臉上卻冷冷道:“既然知道,為何不讓路?”
唐朝的宵禁也只是針對普遍百姓和一般官員,還是有很多特權牌可以夜行,像魚朝恩的神策牌,天元、天慶和天英三座樓的夜行牌,還有宰相頒發的朝牌等等。
今天校尉遇到的是大唐最厲害的一塊特權牌,天子金牌,他哪裡再敢多問半句。
“卑職明白,將軍請!”
他一揮手,士兵們立刻閃開,馬車繼續前行,不多時,便到了春明門前。
夜間開城門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除了天子出入城,宰相和禦史出入城,以及八百裡加急快報,其他都不允許了。
不過凡事也不能絕對,打一個比方,魚朝恩、李輔國、程振元三名大宦官的任何一人夜間要出城,誰敢不開門?
郭宋來到城門前,仰頭對城頭上喊道:“奉天子之令,有緊急秘事出城!”
城頭上有士兵問道:“可有憑證?”
“有!”
士兵不敢怠慢,連忙去稟報當值守城校尉,片刻,校尉帶著幾名士兵從旁邊甬道跑了下來。
“是什麽憑證?”
郭宋將金牌在他眼前一晃,校尉呆了一下,立刻單膝跪下行一禮,“卑職參見天子令!”
“將軍免禮,請開城門!”
“卑職遵令!”
校尉立刻向上門揮手,“開門!”
城門緩緩開啟,吊橋放下,旁邊孫小榛眼睛都直了,郭宋瞪了他一眼,“出城!”
孫小榛這才醒悟,連忙護衛著馬車向城外奔去了。
片刻,他們出了長安城,來到城外官道,郭宋這才對孫小榛道:“你護送父母去華州藏匿,你也暫時不要來京城,你已經成為魚朝恩關注的重點,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明白了。”
郭宋翻身下馬,將馬系在馬車後面,吩咐道:“走吧!”
孫小榛嘴張了半天,還是不敢問,一頭霧水跟著馬車走了,郭宋也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孫小榛不停回頭張望,他心中充滿了驚疑,自言自語道:“他手上拿的到底是什麽?”
老車夫對他道:“大郎,每個人都有秘密,他若不肯告訴你,那你最好就不要問,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孫小榛歎口氣,“我們走吧!”
馬車加速向東面官道而去........
光祿坊的這座大宅是原紫金光祿大夫楊勤英的官宅,後來李隆基賞給了魚朝恩,現在是府衛的老巢,他們卻把這座府宅稱為紫金府,提到紫金府,長安百姓沒有幾個不怕的,但紫金府究竟在哪裡,卻很少有人知道。
此時大堂上燈火通明,數十名武士分列左右,中間地上躺在著四具屍體,每一具屍體都是眉心中箭,其中兩人還被箭頭穿透了後腦。
眾多武士默默無語,但眼中都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懼,他們雖然武藝高強,很多人還會使暗器,但暗器的距離最多十步二十步,都在可防備的范圍內。
但弓箭或者弩矢就不一樣了,射距在百步外,令他們防不勝防,而且這麽精準的箭法他們聞所未聞,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他們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楊萬花臉色極為難看,他回頭對劉思古道:“我剛剛得到消息,對方拿的是天子金牌,已從春明門出去了,馬車內肯定是孫小榛一家,先生認為我們要不要去追趕?”
劉思古搖搖頭,“能拿天子金牌的人,不是孫家這種小人物能認識的,去追孫家沒用,此人肯定已經回城了。”
劉思古話音剛落,大堂外弓弦聲響起,一名站在楊萬花身後的武士慘叫一聲,這一箭同樣射穿了他的眉心,他當即斃命。
楊萬花嚇得面如土色,趴在地上,堂上的也是一陣大亂,所有人都嚇得趴在地上。
半晌沒有了動靜,楊萬花慢慢抬頭,見所有武士都趴在地上,捂著眉心,他頓時又氣又惱,大吼道:“你們這幫沒用的混蛋,還給不快給我去追!”
眾人暗暗慚愧,紛紛爬起身追出去,這時,劉思古高聲道:“不要去追了!”
眾人停住了腳步,楊萬花愕然,他一揮手,“你們都出去,全府搜查,給我護住大堂!”
武士們紛紛奔了出去,片刻,大堂內只剩下楊萬花和劉思古,以及幾名心腹武士護衛著他們。
“先生是什麽意思?”楊萬花有些不滿道。
“花公公沒發現嗎?他剛才要射殺你我,簡直易如反掌。”
楊萬花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被射殺的武士,就在自己身後,那支箭就擦著自己而過,這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啊!
他雙腿有點發軟,一下子坐在繡墩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思古又道:“連天子金牌都出現了,這分明是天子在警告我們,不要做得過分,也在告訴我們,他要殺我們,易如反掌。”
楊萬花稍稍冷靜下來道:“這恐怕不是天子的意思,天子不會管這種小事,應該是那個老乞婆下的命令。”
“我知道,這是對方在反擊我們,但做得很克制,如果我們不停手,下次死的恐怕就是你我。”劉思古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五具屍體。
“可是....翁父那邊怎麽交代?”
“我去給他解釋,那塊金匣中若是聖旨,肯定已經收回去了,天子不可能讓這種風險流落在外,要不就根本什麽都沒有,就是一隻空匣。”
楊萬花也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到金匣,既然劉思古肯替自己去解釋,他就趁機借坡下驢。
“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這件事我們暫且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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