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張謙逸的飛鴿傳信便送到了郭宋的案頭,郭宋看完了鴿信,便讓溫邈去把潘遼請來。
“老潘,看看這個!”郭宋笑眯眯把鴿信抄件遞給了潘遼。
潘遼可沒有因為郭宋叫他一聲老潘,就忘記了尊卑秩序,在他看來,‘老潘’和‘潘愛卿’沒有什麽區別,只是一種比較親昵的稱呼罷了。
他恭恭敬敬接過鴿信抄件,仔細看了一遍,想了想問道:“殿下能接受朱泚的想法嗎?”
郭宋微微笑道:“事實上,我談判的門檻並不高,提出崤關條件只是故作姿態,讓朱泚覺得我撤出孟津關不情願罷了,我也相信,朱泚身邊也有高手,像劉思古之類,他能看出我對孟津關並沒有興趣。”
潘遼笑道:“別人都盼望佔領的關隘,在殿下眼中似乎並沒有什麽價值啊!”
郭宋淡淡道:“並不是孟津關價值大不大的問題,而是它不像雁門關、石堡城、潼關那樣天險,易守難攻,孟津關無非是憑借黃河之險罷了,可到了冬天,黃河結冰,孟津關的價值就會大大降低,我可以隨時奪回它,所以我才不太看重它。”
“原來如此,卑職倒是有個建議。”
“長史請說!”
潘遼略微沉吟道;“殿下還記得庫房裡那一批新錢嗎?”
一下子提醒了郭宋,郭宋連忙問道:“新錢還有多少?”
“原本有五十萬貫,這幾個月買布匹和店鋪已經用去了十幾萬貫,還剩下三十五萬貫左右,朱泚從揚州得了百萬貫的稅錢,幾乎都是老錢,正好我們也需要大量老錢,就用新錢和老錢按照一比一兌換,朱泚也不吃虧,卑職覺得他應該願意。”
郭宋想了想道:“朱泚本身就要用贖買的辦法給我們錢,用長史的辦法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潘遼微微笑道:“卑職並不是說放棄贖買,贖買當然也要有,比如說朱泚拿出三十萬貫贖買,我們稍微讓一讓,要二十五萬貫,然後就是一比一兌換新錢,趁這個機會新錢兌換出去。”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問道:“洛陽的新錢和老錢兌換比例是多少?”
“官方是一比一,但黑市是一百文兌一百二十文,據說不少官員因此發了大財。”
郭宋終於決定了,“就這樣!贖金加兌換加三年不得攻打兩浙道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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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輪談判在三天后正式開始,雙方在當天上午便達成第一個共識,朱泚軍隊承諾三年之內不進攻兩浙道。
緊接著,雙方達成談判原則,用贖買的方式解決孟津關,不再涉及領土要求,但在談及具體贖買金額時,雙方產生了矛盾,張謙逸要價三十萬貫,而姚令言最多隻肯出十萬貫,差距巨大。
接下來兩天的談判,姚令言只是原則上同意了對方的附加條件,接受對方的提出的銅錢兌換,三十五萬貫新錢按照一比一兌換,然後張謙逸削減了五萬貫的要價,贖買價格降到二十五萬貫,而姚令言也增加了五萬貫,願意出十五萬貫錢贖買。
按理,雙方再各讓一步就可以達成妥協,問題就出在這裡,雙方都不肯再妥協了。
朱泚已經意識到冬天奪取孟津關並不難,孟津關的價值並不高,所以不肯再妥協,而郭宋給張謙逸的底線就是二十五萬貫,不能再低。
兩天后,在劉思古的建議下,朱泚也提出了附加條件,那就是晉軍五年之內不得從黃河北岸進攻孟津關和小平津關,如果郭宋答應,那就二十萬貫成交。
而郭宋也提出,把贖買的貨幣換成黃金和白銀,如果朱泚方答應,那麽他也可以接受二十萬的價碼。
在雙方來回拉鋸一般的討價還價下,雙方最終達成了協議。
第一,大秦國承諾五年內不再進攻兩浙道。
第二,雙方以一比一的價格兌換貨幣,三十五萬貫新錢兌換三十五萬貫老錢。
第三,朱泚用十五萬兩白銀和二十艘三千石貨船作為籌碼,贖回孟津關。
第四,晉軍承諾五年內不從黃河北岸攻打孟津關和小平津關。
第五,撤軍時間從大秦國在協議上加蓋皇帝寶印算起,十天內晉軍撤退完畢。
第六,附加一個《過境備忘錄》,主要是允許士子去長安參加科舉。
在朱泚在協議上加蓋寶印的次日,晉軍開始分批乘船北上,與此同時,雙方的戶部開始緊密接觸,開始履行雙方協議上的錢財交割。
在這一點上,雙方都恪守承諾,雙方的交割一直延續到九月份才最終結束,九月初五,二十艘三千石的貨船滿載著晉王府購買的布匹駛入了天寶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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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轉眼到了十月,隨著長安老城的全面翻新,越來越多的百姓前去參觀,郭宋還特地下令將未央宮周圍宮牆拆除,使它成為一座類似曲江池的公園,允許普通人家攜妻帶子前去踏青遊玩,而且不需要花一文錢,這一點使郭宋贏得了長安百姓的高度評價。
漸漸的,大家都把長安城叫做老城,而原本的漢長安老城則變成新城,稱呼上顛倒過來了。
但真正吸引長安百姓的,還是光化門外大街,但光華門已經拆除,而北面的西安門依舊在,這條連接新城老城,長達八裡的商業大街被正式命名為西安門大街。
從正式開業的第一天,西安門大街便人潮洶湧,實際上,西安門大街又細分為六條街,正東街和正西街,也就是臨河的兩條主街,然後它們背面又各有兩條街,叫做東一街、東二街以及西一街、西二街,一共六條街道,上千家店鋪。
這裡的商業模式和東市、西市完全不同,這裡是集中了吃喝玩樂以及購物、住宿於一體,以及各種民間藝人聚集的中央廣場,在大街中部的新光化門外面還修建了一座很大的馬球場,每天都有高水平的馬球隊在這裡比賽,引起了大批馬球迷助威。
在中部東西兩側還各有一座可容納上千人的戲院,有藝人不間斷地表演長安最流行的參軍戲和傀儡戲,深受百姓歡迎。
另外,每天中午和晚上各有一場花船巡遊,數十艘五顏六色的花船在漕河上巡遊,花船上近千名打扮花枝招展的舞姬、樂姬載歌載舞,引來了大量百姓在河岸上圍觀,盛況空前。
西安大街的商業模式實際上類似宋朝的瓦子,把各種商業、娛樂業以及服務業集中在一起,像紅白喜事、搬家移樹、修繕裝飾、房宅設計、寵物喂養、美容美發等等服務業都有。
至於傳統的各種商鋪、酒樓客棧,賭館茶鋪,樂坊教坊,在北二街最裡面還集中了三十幾家青樓娼館,幾乎都是應有盡有,只要有錢,可以在這裡享受一切。
所以西安商業大街從一開業起,便深受長安百姓的喜愛,每天人潮洶湧,從未停息過,十二個時辰從不關門,甚至無數來自關中、關內、隴右、河東等各地的客人也紛紛慕名而來。
長安城也從今年的七月初一開始,正式廢除了長達百余年的宵禁令,坊門全部拆除,夜間八座城門副門不再關閉,百姓可以自由進出,直接導致了兩大良性效果,一是商業興盛、市場繁榮,其次是城外的宅地價格大漲,很多富人開始去城外買地造宅。
長安的興盛也引來很多地方效仿, 洛陽、元城、信都、薊縣、歷城這些藩鎮的都城,以及經濟發達的太原、揚州、蘇州、杭州等地都紛紛廢除宵禁,打通坊牆,修建商業大街。
但成都卻依舊保持著百年宵禁傳統,不允許有半點改變,這樣便導致商人漸漸開始流失,很顯而易見,長安更看重商業,官府免除商稅,商人更有平等的地位,當然吸引著成都的商人。
而成都卻恰恰相反,商人沒有地位,不能騎馬,不能坐馬車,不準穿長衣,只能穿短服,且只能穿黑、青二色的服色,不能和普通平民混居,住宅面積不準超過兩畝,不準參加科舉,不能進太學讀書,不許納妾。
其次是交不完的各種稅賦,光商稅就有三種,加起來達一成的稅,還有架間稅、鹽稅、茶酒稅、騾馬稅、契稅、宿稅、戶稅等等,宿稅是去年開始征收,實際上就是租賃稅,租房子要交稅,外地人住客棧也要交稅,所以叫做宿稅。
和長安鮮明的對比,使成都的富商開始迅速流失,也有不少官員大聲疾呼,減輕稅賦,但稅收事關北衙和南衙的切身利益,任何稅收改革都只會讓百姓稅負增加,而不是減少。